吉时已到(528)
同这双杏眸对视着,时敬之脑中一时打结,路上想好的说辞全了个一干二净,只一句话脱口而出:“阿衡,我错了。”
“错哪儿了?”
见一双双视线皆朝着阿姝看过来,喻氏赶忙弯身捂住了女儿的嘴,尴尬地向时敬之笑了笑:“见谅,见谅……”
阿姝不解地眨着眼睛——平日里阿爹每每说前一句,阿娘便都是这么问的啊?
时敬之重新看向衡玉:“我错在不该……”
他还真答?
衡玉赶忙打断了他的话,上前道:“你随我来——”
时敬之虽不解,却也立时点头。
看着二人离开了前厅,孟老夫人含笑道:“也好,他们年轻人的事,便叫他们自个儿解决去吧。”
听得此一句,姜正辅心中稳当至极,却也未曾闲着,继续为自己的媒人大业而努力。
“将军怎么跟着吉画师单独出来了?”
“看这架势,该不会要对咱们将军动私刑吧?”
院中有士兵见状小声交谈起来。
时敬之随着衡玉一路来到了花园内,直到衡玉在一座木桥上停下脚步。
“你可知我气你什么?”
听得衡玉此问,时敬之只觉与阿姝方才那句“错在哪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态度端正地答:“知道。”
但无需他细说,衡玉已自行将话说白了:“我气你不能将我视作共患难之人,要于关键之时将我远远推开——时敬之,在你眼中,我竟是无法与你并肩吗?”
“不是。”时敬之顿了一下,道:“彼时母亲生死未卜,我的确钻了牛角尖,但只是一瞬而已,在与你‘对峙’的过程中,我便已经后悔知错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是并肩的伙伴。
但那一刻,他心中只一个念头——决不可再让身边之人陪着他陷入险境,他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最重要之人的后果。
“我错在不该以欲保护你为说辞,行不尊重你意愿之举。”他看着衡玉,郑重保证道:“从今后,再不会了。”
尊重比自以为是的保护更重要。
尤其是她——
她从来不是藏在他人身后寻求保护的弱者,强行如此,便与将她生生折断无异。
衡玉只侧首微微歪头看着他,未说话。
好一会儿,她将头转回,双手轻扶在木桥上,看向桥边垂柳。
“阿衡……”见她不说话,时敬之不禁开始反思是否自己的态度仍不够端正,亦或是没说到她想听的话——
然而却听她问:“你说,第一座书院,我是建在京师,还是范阳好呢?”
时敬之微怔。
桥下窄溪流水叮咚,夏风中混进了一缕花香,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拂起。
“都好。”他露出笑意,温声道:“你做主便是。”
衡玉状似不满他的“敷衍”:“日后这可是我们俩的事了,你怎一幅局外人的模样?”
偏那人理直气壮,甚至略显不解地反问她:“正因是我们俩的事——家中之事,难道不该由你全权做主?”
他浑然一副“你竟想推卸责任”的模样。
衡玉恍然,当仁不让地挺直了背:“哦,这倒是。”
她眼中到底溢出一丝笑意。
下一刻,一只大手,覆在了她放在木桥上的手上。
“阿衡。”
“嗯?”
“真好——”
衡玉闻言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只见他眉宇间的笑意是从所未有的满足与纯粹,平静而干净,说出来的话也格外质朴无饰:“我就是觉得,当下如此,真好。”
衡玉叹道:“我还以为你说我真好呢。”
“你自然更好。”时敬之含笑注视着她:“是最好,最好才对。”
衡玉给予肯定地点头:“你也是最好的,尤其是眼光。”
骄阳下,少女笑意粲然。
见她白皙面颊被晒得微微泛红,莹白鼻尖也冒了细汗,时敬之笑着抬手替她挡去日光:“走吧,莫要让祖母和阿兄他们久等。”
“你喊得倒是早……”
衡玉牵着他的手下了桥,边道:“不过说到这儿,我家嫂嫂倒也将日后之事早早打算好了……祖母阿姐她们都要陪着我去范阳呢。”
“如此我当真该设宴同嫂嫂道谢——”时敬之笑道:“此提议于我当真是及时雨。”
让她离家随他远去范阳,他心中难免愧责,然他受封范阳王,又实在无法久留京师。
如今听得这番话,只觉于己再圆满不过,只是总归还是委屈了吉家人——
“若此事定下来,我便着人于范阳王府附近另置下一座宅院,以备来日祖母长住。当然,若她老人家愿住在王府,便更好不过了。”
衡玉点头:“宅院还是要置办的,备着吧……万一就此慢慢扎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