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96)
洛凭渊尽管早有心里准备,听到最后三字,脸色也禁不住变了:“你说韩贵妃,倘若真是如此,后来怎么会变成是皇后被举发?”
“因为,琅環中出了叛徒,皇后娘娘处置此事的消息从凤仪宫走漏出去,让韩贵妃得知了。”玉帛的表情仍然很平静,但下唇已经咬得发白,“她明白等萧右使到了洛城,她就再无幸理,最好的办法当然便是反咬一口,将罪名栽到娘娘头上。当年是我们疏忽了,娘娘每日宫内宫外要分神思虑的事情太多,没有察觉身边的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心思,不再值得信任。奴婢忘不了他们的加害,幽明的魏无泽,还有每天都来侍奉娘娘的如嫔。”
洛凭渊再也无法忍耐,猛地站起身来:“你有什么凭据,这样诋毁我母妃?”
他脸色冷厉,声音几乎在颤抖,但玉帛并没有因此动容或害怕,而是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愤怒的宁王:“五殿下,你尽可以不听不信,但奴婢只是将亲身经历照实说出,没有半句虚言。奴婢等的是一个公道,又何必骗你。”说着,她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一幕幕。
“之后几日,娘娘很忙碌,连主上身边的阿肃都派了出去。在取得明证之前只有暗中行事,除了等待萧右使,还要抓到边关的内奸,又需留意韩贵妃的举动。就在刺客入宫的前一天晚上,主上到凤仪宫找娘娘,说魏无泽和他所部的幽明并未奉令去韶安,前去的只有玄霜,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奴婢听到他们商议,当时已经很晚,娘娘让主上不要多想,照常上朝去忙国事,由她来处理。”
洛凭渊想起了那个晚上,自己还拉着皇兄又缠又磨,非要洛深华答应第二天陪着堆雪人。他缓缓坐下,低声道:“后来呢,刺客入宫后又发生了什么?”
玉帛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湿意:“娘娘本来传令,让魏无泽天明时进宫相询,可是直到近午时分,仍不见魏贼踪影。幽明那阵子的确有怨怼不平之意,但谁都没有想到,魏无泽会生出异心背叛。洛城中的琅環部下又大都已赶赴边关,一时难以反应。奴婢记得很清楚,娘娘正想遣人让主上下朝后回凤仪宫,就有内侍接二连三来报,陛下遇刺,主上遇袭重伤,五殿下和小公主落水受惊,都已昏迷。变故迭起,全都需要娘娘安置。”
“奴婢当时随着娘娘去长宁宫,主上受了七八处伤,御医治疗时,寝殿内端出的一盆一盆全是血水,我们守了一夜,主上只醒了一次,撑着对娘娘说,那些刺客不对劲,全都是死士,不像北辽人,更像来自西域。他最后说,提防幽明。娘娘听了,决定立即向陛下禀明韩贵妃通敌行径。然而等我们回到凤仪宫,却发现娘娘书房中,萧右使的传书连同收得好好的琅嬛令都不见了。五殿下,那时你已经被送了回来,但一直在发烧昏睡。”
洛凭渊听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他已经约略明白了其后发生的事:“皇后怀疑是我母妃所为,所以一怒之下处死了她,可是如此?”
玉帛慢慢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娘娘命人关上宫门清查,奴婢那时便想起了一件事,说了出来:就在收到萧右使密信的第二天,娘娘午歇之时,我亲眼见到如嫔从娘娘的书房里悄悄出来。她当时解释说,是因为不见了五殿下,怕你跑进书房,才入内寻找。”
她停顿一下:“娘娘闻言,禀退了旁人,只留下奴婢和若耶,当面质问如嫔。而如嫔,立时便承认了。”
“她承认了?” 洛凭渊难以置信地问道。
“如嫔说,信和琅嬛令都是她拿的,已经交给需要之人,定会用得淋漓尽致。”玉帛道,“殿下,你可知她当时还说了什么?”说到此处,她脸上掠过一丝近乎战栗的痛恨:“她跪下来道:‘小姐,宗主,娘娘,您灭顶之灾在即,如嫔就此向您辞别,今后就不再服侍了。念在主仆一场,待到您上路那一日,奴婢定会来看望您。’玉帛至今还记得,她脸上那种得意讥讽的神情。”
洛凭渊听得浑身发冷,儿时与如嫔独处,他不是没听过母妃用轻柔的声音说出幽怨冷诮的话语,与平日里在人前的婉转迎合完全不同。他握住了座椅的扶手:“我不信!皇后死了,对我母妃有什么好处?谁都知道她是跟着皇后进宫的,她也是出身琅環,韩贵妃能许下什么恩惠,让她甘愿做出这般……的事?”对于玉帛口中如嫔的作为,他实在不愿形容,唯有胡乱带过。
“五殿下,你真的不明白吗?”玉帛说道,“她是为了你啊。你知道她在韩贵妃眼里有多傻么,只要装得关心体贴一些,许诺将来让她坐一宫主位,能亲自抚养你,如嫔就肯出卖一直照顾她的娘娘。韩贵妃说主上将来会用身份压你,只将你当个从人看待,她就真的相信,就这么将所有对她和对你好的人,连同她自己的命都出卖葬送了。娘娘没有杀她,那时娘娘只是让我们离开,要单独与如嫔说几句话。真正动手杀死如嫔的是魏无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