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631)
“我是说女孩子。”洛湮华哭笑不得,“既然赐婚已成定局,那么凭渊想到的第一个姑娘是谁?或者说,你觉得,我会向你提起哪家的小姐?”
洛凭渊沉默,他当然懂得皇兄的言外之意,距离在顾弘声府中碰见,时间已过去了一载有余,但他并不曾忘记那个皇觉寺中瑟瑟发抖的少女,鼓足勇气进宫,在大殿上为自己陈明真相的杜棠梨。他将杜家置于保护下,而今无论洛文箫还是昆仑府都已不再构成威胁,但下一步该如何,却迟迟没能想清。
杜家显然是知礼而本分的人家,安静地接受一切安排,从未提出过逾矩的要求。只有在动身下江南前,宁王曾经收到一份简单的程仪:两坛十五年陈的状元红,一篮自家烘制的柿饼,以及两双布鞋。
所有的少女都像谜一样,洛凭渊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杜棠梨是如何晓得自己的尺码,做出针脚绵密又舒服的鞋子。不过,就如静王曾说过的,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既然一定要成婚,那么比起其他匆匆一面或素不相识的女子,无疑更让自己愿意尝试接受。
然而,他又不能不感到顾虑。若非阴差阳错被姚芊儿带到皇觉寺,卷入韩贵妃的阴谋,杜棠梨本应一直过着平静无争的生活,与自己毫无交集。洛凭渊不能确定,一旦进入宁王府,面对规矩繁多又较为复杂的环境,她能否适应。或许,设法为杜蘅谋一个外放的实缺,再通过容贵妃为杜棠梨指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有自己照拂,小富即安,自由自在,才是最适合她的方式。
“也不必一时三刻就做决定。”静王悠然啜着清茶,见他久久不语,微笑说道,“没想好的话,何妨先去一趟兰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海棠依旧
史官杜蘅带着家眷住进兰台,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除去去年经吏部考评,循例官升一级,为从六品,他和家人的日子可以说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一定要找出值得言说的地方,大概是曾经围绕着杜棠梨的关注越来越少,终于趋近于消失。
在顾长史府中遇到宁王,继而迁入兰台后,杜棠梨一度接到了许多来自宗室贵妇、公卿小姐的邀约。五殿下难得会关照一名女子,这位杜家的小姐简直太幸运了,说不准就会飞上枝头。众女眷于是争相表示亲善,及早笼络结交。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杜棠梨每天都在为必须出门赴约而发愁。她实在不喜欢置身于好奇探究的目光里,那些有诰封的夫人,衣着华丽的郡主、县主,一个个表现得友善和蔼,有的比姚芊儿还会做人,杜棠梨却能察觉其中别有用心的审视,时而流露的弦外之音,热情背后隐隐的敌意与不屑。她们仿佛从不放过机会暗示:你根本不适合也配不上五皇子,还是回到自己该待的位置去吧!
按理说,杜蘅的从六品虽然不高,却也不算芝麻绿豆的小官,如果能得到一份实缺,出京放外任,还是很有作为的。然而京城高官王侯遍地,杜大人出身平平,一无实权,二无外财,加之不擅结交人脉,仅守着一份俸禄供养家小,当然不被放在眼里。
杜棠梨也的确再没能见过宁王,只通过父亲偶尔漏出的口风,以及应约时听到的女眷们议论,断续地得知一些消息,他应该是非常的忙,比从前更加深得重用、备受瞩目。杜棠梨接到的邀帖渐渐少了,而每一次不得不出门,受到的接待也有了冷淡怠慢的迹象。果然,五殿下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否则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迟迟没有表示啊。
或许唯有丹阳公主的态度始终如一,皇觉寺事件发生后,洛雪凝不仅派内侍送来许多贵重衣料,而且隔一段时间就会邀她进宫叙话,一起到御苑去看小鹿,着实挡去了不少冷言冷语。杜棠梨能感觉到,公主是真的将自己曾经为宁王作证的事放在心上,有意给予帮助。她也曾一次次回想起静王洛湮华,尽管只是夜晚马车上的匆匆叙谈,却令她永难忘怀。宁王身边,是有真正关心爱护他的人的。
当外间发生的惊涛骇浪透过兰台的高墙传入,夜半被重华宫内的中鼓惊醒,或看见宫中含章殿方向火光冲天的时候,杜棠梨常常感到难过,她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哪怕帮一点忙也好,但不管静王、宁王还是丹阳公主,都是那样遥不可及,她实在太渺小,力量也太微薄了。
杜棠梨能够付诸行动的,也唯有瞒着父亲溜出家门,站在靖羽卫校场的擂台下,看着宁王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大败北辽高手。能达成这一点小小愿望,还多亏遇到了曾在静王身边见过的那位黑衣青年,否则凭她和丫鬟沁画两个,连校场都休想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