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606)
他神情凝重,语气虽然放得平缓,但自有一股沉着透彻的力度,洛君平张了张口,居然找不出话来反驳。静王要翻太子的旧账,但那些旧账大部分都是自己帮着做的手脚,要么自承罪状,配合揭露,要么死不承认,等于替洛文箫隐瞒扛罪。想到后一条路,他不禁厌恶得浑身发抖,就算没有被卖入敌营,自己也犯不着替太子承受洛湮华拼却性命的杀招,背负琅環的怨恨。何况现在,他恨不能太子被撕个粉碎!
念及此处,心中对皇帝的怨怒又深了一层,如果不是天宜帝态度暧昧,放着太子不处置,自己又何至于被逼到这步田地?两相比较,反而是静王更值得借重。
洛凭渊见他神情数变,好一会儿不出声,恳切地说道:“三皇兄,你是聪明人,用不着我多说,只是于情于理,都盼望你协助大皇兄完成心愿。我不会害你,四皇兄也愿意到时候帮忙求情。”
“谁要他假好心!”洛君平怒道,随即想到洛临翩倘若不愿求情,多半压根就不会吐口,于是也就怒不下去。他冷着脸寻思了一阵,心中掂量权衡,终于恨恨说道:“外虏敌营都挨过来了,本王还怕算总账?五皇弟,你去告诉大皇兄,只要他承诺将洛文箫通敌出卖的罪名追究到底,我就答应合作!”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反戈一击
三天后,经过悉心准备,安王在朝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都明白,皇帝目前仍在采取敷衍拖延、息事宁人的做法,显然不准备轻易认输,因此第一轮攻势务须足够稳和狠,打开一道缺口,使得事态彻底收不了场。
洛君平已然与静王达成了约定,侥幸之心既去,积聚多日的仇恨便如决堤洪水,再也不可遏制。
再一次朝堂发难,他只字未提查处内奸,而是从自承己过开始,言辞痛切地表示困在敌营期间,自觉必死,从而痛定思痛,回想过往几年中犯下种种过失,但觉悔愧无地,尤其是曾经在知情但无奈、或是当时蒙在鼓里而过后不敢声张的情况下,卷入太子洛文箫策划的多桩阴谋,难以脱身,先前请旨前去绥宁劳军,未尝不是害怕出事,想避一避风头。然而被俘后父皇下旨相救,数万将士浴血沙场,自己又怎能因为害怕担责而逃避隐瞒下去,若不能让父皇群臣得知太子的诸般作为,岂非成了禹周的罪人?
安王的性情最是偏激,一旦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念头,便再不留余地,他本就深悉内情,在紫宸殿上痛陈洛文箫十数条罪状,句句见血诛心,兼且声泪俱下。自洛氏立朝以来,朝堂上出现这般不惜自损八百,但求伤敌一千的告发,尚属于首次,何况控告对象还是太子。
数百文武朝臣无不惊心,倘若三皇子的指控属实,做出种种行径的二皇子怎能居于储君之位?要说不是,且不提事情本身难以作伪,谁会在编造虚言时连自己也一道陷害进去?
天宜帝看出势头不对,本欲喝止安王,散朝后再说,但是洛君平早已防着自己被打断,上来就抛出一条太子在河间府蓄养私兵的罪状。如此意图不轨的重罪,已不可能一言带过,皇帝面沉似水,只能任由他一桩桩历数下去。云王手中掌握着琅環提供的证据,时而在旁边语气冷淡地补充:“此事儿臣略知一二,原来,果真与二皇兄有关。”
洛凭渊听安王提到了豫州的刘可度,出班奏道:“父皇,儿臣去岁详查刘家钱庄大笔进出银两的流向和源头,也是发觉线索指向太子,不得已搁置下来,相关案卷和证据都存放在靖羽卫所,随时可供调阅。”他停顿一下,“另外,靖羽卫前任统领吴亭舟在遇袭身死前,也正在追查刘氏。吴统领之死疑点甚多,其中别有内情,极可能同样关联到二皇兄,儿臣代靖羽卫恳请父皇将此案一并查处!”
话音落下,又激起一片哗然。依照宁王所言,太子竟是连靖羽卫统领也说下手就下手?
任谁都看得出,三皇子是铁了心要拼命,云王和宁王也早有默契,更重要的是,诸般指控并不似空穴来风,每一项都具备前因后果、相应证据,已经大大超出了皇子间争斗倾轧的范围。本身地位已如风中残烛的太子,怕是真的要在劫难逃,彻底倾覆了。
“若是微臣没有记错,吴统领殉职,原因已有定论,乃是遭遇北辽品武堂突袭之故。”薛松年眉头紧锁,缓缓说道,“事关太子殿下和三殿下的声名,恐怕不能因为区区几个疑点就大动干戈,还需慎重为宜。”
他心里明白局势难以遏制,但又实在不能不试着阻挡。吴亭舟的死因较为复杂,不妨抓住话柄将水搅浑,在宁王和安王间制造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