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569)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来得好啊!”萨木赤怔了一怔,待看清对面马上两人面貌,登时大喜过望,放声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云王殿下,你说是不是天助我也,让本帅于万军中取你的首级!”

他心知必须抓紧机会,否则待禹周兵将杀到近前,自己便彻底大势去矣,故而话音未落,手中金背大砍刀已经挟着劲风,朝洛临翩当头劈落。

云王抬手格挡,剑锋与刀刃相交,但觉手臂酸麻,差点握不住剑柄。萨木赤天生神力,素有夷金第一勇士之称,一柄厚背砍刀足有三十六斤重。洛临翩所持虽也是难得的宝剑,但无论分量还是膂力都相去甚远,眼见对方表情狰狞,又是一刀泰山压顶,只得打起精神迎战。

洛君平是被剧烈的颠簸和震荡弄醒的,迷迷糊糊地感觉腿上濡湿,黏黏的不太舒服,跟着又觉得头疼欲裂,俯趴着硌得难受,睁开眼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伏在马背上,脸贴着马颈,而这匹似曾相识的瘦马正在不住后退、战抖,像是下一刻就要撑不住瘫软在地。

耳边充斥着呐喊呼喝,以及头顶的兵刃互撞声,安王控制不住地就要惊跳起来,实际上他当然不可能跳起,而是险些摔下去,好不容易才按着马颈直起了身体。

正直两匹马交错,萨木赤高举砍刀,煞气腾腾的一张脸尽在眼前,吓得他本能一缩,再回头时就看见了洛临翩。云王的头盔早就在躲避天工弩时掉了,乌发披散,气息凌乱,脸上沾着尘灰和血迹,与洛城时白衣如雪的冰山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不知为何,狼狈到这种程度,望上去却愈发令人目眩。

洛君平实在背运了太久,呆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没在做梦,云王居然真的没将他丢在战场上自生自灭。尽管看起来,目前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

他还没搞清状况,洛临翩冷冰冰瞥他一眼,目光写满厌烦不耐:“老实呆着,再添乱,我立时将你丢下去!”

洛君平肩头被他用力一按,鼻子重重磕在马颈上,撞得生疼又险些气歪,他分明从洛临翩神情里见到了自己最恨的轻视不屑,刚刚升起的一丝感激之情刹时烟消云散。装什么了不起,那个劳什子千手书生,还是本殿下放倒的!

耳边又是一声兵刃相撞的锐响,似乎比方才更近,戾风像是就从颈后削过。

洛君平感到背后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腿上发黏的触感是洛临翩在流血。

这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璇玑阁主昨夜离去时留下的话:“他日回京,望三殿下莫要忘记,同为兄弟,是谁不惜借刀杀人,加害于你,又是谁远赴边关,战场相救。”

自己和云王之间,似乎的确也没有深仇大恨,全是些鸡毛蒜皮的过节,日积月累,如此而已,至少,怎么也比不上被洛文箫笑里藏刀,利用陷害的仇恨。甚至在已经遗忘的很久之前,他还曾经对芷汀宫里那个雪团般的小娃娃挺感兴趣,时常想着去逗弄玩耍,如果不是洛临翩从小分走了父皇的关爱,连带让母妃更早失宠,抢走了本应归他的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偏偏还永远一副冷漠不当回事的表情,自己本来也用不着从小讨厌他,全没有身为兄长的风度。及至长大成人,桩桩件件就更加罄竹难书……

洛临翩哪里想得到,命悬一线之际,安王脑子里竟塞满了一堆不着边际的乌七八糟往事,禹周人马眼看就能赶到支援,但他也被震得虎口流血,一阵阵眼前发黑,但觉难以为继。吸进毒烟还不是最糟的,要紧的是腿上伤口一直没腾出手包扎,有些失血过多了。

他竭力咬紧牙关,要多支持片刻。萨木赤口中虽在大笑,其实早已杀红了眼,这是他唯一逆转败局的机会了,想到战败的后果,恨不能一刀将云王斩为齑粉。他感觉到对方剑上传来的力道有所减弱,显然气力不继,不由欣喜若狂,双臂运足平生之力。

三尺青锋与金背砍刀又一次狠狠相撞,洛临翩手中长剑再也拿捏不住,直飞到数丈开外。

禹周将士目眦尽裂,聂寂峦从马上纵身而起,不管不顾地持剑刺向萨木赤背心,但终究是迟了些许,即使只是一瞬,没有人能阻止夷金元帅将落的刀锋。

洛君平抬起头,雪亮的刀光刺得他眼睛发痛,劲风如割,直奔身后的云王而去。刀锋自半空劈落的刹那,比瞬眼更短暂,又仿佛奇异地漫长,长到他脑海中甚至还能冒出一个念头:倘若洛临翩死了,大概到了九泉之下,也仍会继续轻视自己,会觉得为了救他而死,是如此地不值得;而禹周朝野上至皇帝,下到黎民,难道不也同样将做如是想?得到便宜的唯有洛文箫,云王死了,太子做梦都要得意地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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