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557)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不是的,是我自己……”南宫瑾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最近,江湖上沸沸扬扬,都在传江宗主生病的事,我也听到一些。我不好意思去怀壁庄,就托人到万剑山庄探问,正好碰到慕大哥回来……我也不知怎么,忍不住就来了杭州。是我冒失了。”

“不,”洛湮华望着他不安的神情,“能在临行前见到二公子,我很高兴。”

“其实,我急着赶到这里,是想对江宗主说一句话。”相比长公子南宫琛,南宫瑾的性情更偏于内向,顿了顿才鼓足勇气,“如果可以,请您今后还是叫我阿瑾吧。”

静王唇边现出一丝清浅的微笑:“好,阿瑾。”

事到如今,一切尽在不言,能够释怀而不留遗憾,总是好的。

“我一向喜欢二公子的笛声,既是送行,就请阿瑾为我再吹奏一曲。”他说道,“北归洛城,无需徘恻之音,《塞上曲》可好?”

南宫瑾点头,一时心情激荡,手指微微颤抖着取下腰间玉笛,将吹孔凑近唇边。

乐音串串飞出,带着仿若边关秋日的旷远萧肃,缭绕云天。静王就在清澈悠扬的笛声里踏上客船,挥别了送行的下属。船只悠悠离开河岸,沿着碧绿的水道行去,在众人眼中越来越小,逐渐化作一个黑点,隐没在视野尽头。

当《塞上曲》在江南水畔吹响,东北方向的边关绥宁已是秋意萧然,一派金戈铁马的肃杀气象。云王洛临翩押送完颜潮抵达城中已有一旬,夷金兵马元帅萨木赤则率兵两万在城外二十里扎营,形成双方对垒的局面。

自城下看去,绥宁城头兵戟林立,守备森严,而从城墙上眺望,夷金的营帐绵亘一片,兵卒手持武器成队进出,也是毫不懈怠。

两边的人质都是身份不凡,但即使再急着将自己一方的皇子、世子接回,也不能不按部就班地交换书信,派遣使者,经过几轮试探虚实兼讨价还价,才能进入实质阶段,也就是议定阵前换质的日期。

在整个过程中,最为心焦难捱的,莫过于两位倒霉的质子了。完颜潮是由于谋刺云王被禹周关押,挨了几轮修理不说,还要日夜担心两个弟弟觊觎世子之位;至于安王,从养尊处优的郡王落难被俘也快三个月了,更是度日如年。

洛君平生平没有受过这样的罪,置身敌营,到处是不怀好意的打量和粗野肆意的嘲笑,他被单独关在一座营帐里,手脚用镣铐铁链锁在木柱上,三餐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糠饼子,晚上裹着一条破毛毡睡在地上,没多久就熬得面黄肌瘦,双眼无神。除了时有拳打脚踢,金人倒是没对他用过刑,但精神上的折辱同样不堪忍受。

萨木赤和手下众将难得抓到一名禹周皇子,隔三差五就命人将他带进中军帐羞辱取乐,拿安王的窘态下酒。洛君平起初还竭力保持三分倨傲,然而越是维护尊严,落到身上的苦头就越多,兼之终日饿得有气无力、冻得半死不活,逐渐也就麻木了,金人要跪便跪,要奉承就说些折节的好听话,只将咬碎的牙齿吞下肚,恨意一笔笔记在心里。

他也听说了,朝廷已交涉营救,即将用完颜潮换回自己,绥宁城中派遣使者与夷金商谈条件时,还特地要求面见三皇子,以确定他平安无恙。使者来过后,洛君平的处境略有好转,至少不再动辄被打得鼻青脸肿,食物也总算像是给人吃的了。

于安王而言,外间的消息令他燃起了渴盼与希冀,但在数着日子等待脱困的同时,心里又禁不住平添了一层耻辱:堂堂皇子,却要作为俘虏被推到两军阵前,真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如果奉旨前来的是其他皇子或者任何一名将领,他还会好受一点,偏偏负责主持的却是云王,简直是天要亡他!仅仅是想到洛临翩那张昳丽无双的脸,那副宛若万年雪峰般的高傲神情,还有每每瞥向自己时,眼底不经意掠过的居高临下,洛君平就觉得羞愤欲死,恨得牙齿痒痒。上天是何等不公,他可以肯定,经此一遭,自己在这个小两岁的弟弟面前是永远也别想抬起头了。

你来我往的扯皮持续了十多天,长得令人发疯,安王倒也清楚洛临翩不会刻意拖延,非是不能,而是不屑;但想必也不会有多急迫,为了让自己少受几天活罪而多费周折。他唯有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既渴盼回到生天,又如即将被当众处刑一般心下纠结。

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生无可恋,终于熬到两军约定日期的前一晚,他照例蜷缩在营帐角落,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上的破毡子散发着难闻的霉味,本来已差不多习惯了,现在却变得难以忍受。他也不敢辗转反侧,锁链响动一大,惊动守卫进帐查看,不免又要挨几下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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