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502)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数月来,为了了解民情,五殿下在金陵和杭州各设了一处清田箱,命靖羽卫日夜值守,只要事关田亩,所有百姓都可投书申诉情由,不敢留名可以匿名,不敢白天来,允许夜晚偷偷摸摸。自从金陵府取得进展,投入杭州清田箱的书状大为增加,洛凭渊觉得单是闵家,即使不追究串谋官府的罪状,至少半数以上的田产也需收没,重新分配给失地的农户。只是在采取最后手段前,还得保持耐心,明面上该下的功夫不能省,暗地里也需要掌握更多实据,方能师出有名,雷霆一击。

是以来自洛城的户部主簿、书办依旧在与杭州府衙、县衙的刀笔吏不懈纠缠扯皮;金陵驿馆仍按时发来五皇子催问进度的公文。余杭士绅不甘示弱,代表父老乡亲上书陈情,表示本地农户大多早已转行去做了织工,过度清查恐会导致外地佃农无地可种,影响安居乐业的大好局面;杭州知府也上本启奏:一地有一地的情况,万一丈地间接造成来年杭绸产量减少,岂非得不偿失?朝中应和之声不在少数,至于含蓄或不含蓄地说宁王年轻、莽撞、急于立功的,就从来没断过。

洛凭渊对外界诸般纷扰都不放在心上,丈田与平乱同时进行,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靖羽卫在淇碧的协助下紧盯追查,幽明道的踪迹若隐若现,他的目光正投向城西一道山谷。

字启皇兄:魏贼经营日久,城内外皆有据点,现初步锁定三处,定于三日后袭剿。我亦将前往城郊北峰,望能一举直捣巢穴。凭渊。

一只信鸽将手书带到静王手中,此时距离宁王前往余杭已过去八九日。

杭州潜流汇聚,金陵却逐渐归于平静。洛湮华遵照医嘱在怀壁庄养病,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他总有些心神不宁,故而琅環事务都交给了朱晋,杭州传来的情报却仍要每天亲自过问。

北峰山位于杭州城郊三十里,洛凭渊瞄准突袭的地点是一道山谷,位置隐秘,或许的确是魏无泽的重要巢穴所在,但地势险峻的山谷往往也是诱敌深入、包抄伏击的天然凭依。如果说还有其他令人不放心的地方,那就是魏无泽一向难觅首尾,今次搜寻过程虽然也发生了一些波折,进展却明显比过往顺利;而另一方面,许是迫切想要达成心愿,素来沉得住气的宁王这一回的部署多少有些急躁。

洛湮华给皇弟回了信,他不好将担忧说得太直白,只能着重叮嘱: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保持冷静,绝不要轻易深入,尤其不可涉险亲身入谷,切记切记。

次日清晨,朱晋走近书房时,看见案上铺设宣纸,宗主正在执笔作画。静王有晨起写字的习惯,水墨丹青却很少见,偶尔提笔,不是突然起了兴致,就是格外需要静心。他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站在一旁,看着一幅写意山水逐渐呈现。

“阿晋来了,坐下说话。”洛湮华落下最后一笔,含笑回身招呼。

两人到窗下对坐,朱晋回味那幅刚完成的画作,墨色浓淡合宜,用笔不多,然而山水相接,重峦绵延,有种说不出的幽深意境,仿佛高山流水中别有洞天。他忍不住想,画如其人,主上若是少些含蓄收敛,多几分张扬凌厉,或许就不至病得如此严重;然而如果当初不曾隐忍,琅環而今又将如何?不管怎样,等到宗主与宁王重返京城,就到了申冤的时候,大家都不用继续忍耐压抑了。

他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瞬间澎湃的心情,这才沉声禀道:“主上,雨聆从前的鸨母找到了,经过辨认,那个可疑女子果然就是霍烟。”

“霍烟。”洛湮华不期然重复了一遍,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纪庭辉口中,将近一年前。琅環曾经以秦淮河畔的艺馆雨聆为线索,尽力搜寻霍烟的下落,最终踪影不见;然而就在自己和洛凭渊全力追查幽明道之际,她却突然出现了。

大约就在上旬,每隔一两日,总有一名身穿月白布衣的年轻女子提着花篮在怀壁庄附近徘徊,叫卖茉莉、玉簪和剑兰,她的形貌与当初从雨聆取得的画像有七八分神似,因而不久就被认出,容飞笙于是将人半请半强制地扣了起来,也有两三天了。

“情况如何,还是一言不发?”静王问道。

“遵照主上的意思,谁也没有难为她。确认身份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朱晋答道,“她说,只要我们放走项延樊,她就将知道的一切坦然相告,否则宁死不会吐露一个字。”

“如此说,她是为了项延樊而来。”洛湮华微微蹙眉,“阿晋,你怎么看?”

在万剑山庄一役生擒的刺客中,项延樊是唯一一名原属幽明的旧部,而非魏无泽后来网罗或训练出的手下,换言之,在背叛发生前,他曾是琅環中人,身手也远在那些死士之上,当日还是玄霜以剑阵围困,才最终将其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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