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485)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纵声长啸,洛凭渊但觉钻进耳中的每一句言论都像话里有话,阴冷扎心,再也忍不住,提剑就刺。出手的并不只他一个,朱晋和郁岚使刀,寒山派弟子和慕少卿用剑,镜明大师僧袍拂动,掌风厉烈,然而魏无泽笑声未歇,人已破窗而出,众人的攻击都落在空处,唐瑜扬手发出几枚暗器,但在灰沉的雨幕中,也不知打中了没有。
洛凭渊不愿将大敌放走,正要追出去,被朱晋拦住:“陆公子不必犯险,主上已做了安排,自会有人对付他。”
秦肃走到破损的窗边,发声长啸,上方不远处传来回应,啸声清越,疏忽间已在数十丈外,杳杳如白鹤飞天,这人的轻功之高简直世所罕有。
“是吉光片羽!”洛凭渊顿时醒悟,两个半月前在洛城,檀化羽代表昆仑府夜访澜沧居,他当时也在场,曾有一面之缘。琅環变乱是魏无泽的得意之作,在赌约最后一天潜入万剑山庄查看行事的可能性极大,也就无怪檀化羽会与琅環互通声气,前来应援了,因为如果坐视魏无泽盘踞江南壮大势力,必然对昆仑府的重新整合构成威胁。
短短片刻,魏无泽从出现到消失,给每个人心头都留下一片不详的阴霾。只有南宫瑾跪在地上,抱着兄长的身体,如同痴了一般,对周遭视而不见。南宫琛咽喉中刀后没有立即死去,但也无法再出声说话,此时最后一丝气息刚刚断绝,眼睛却依然张得很大。
众人都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发生在眼前,谁能想到五月初七试剑大会结束之日,会是名闻江南的南宫长公子计谋败露绝命之时?
“阿瑾,”洛湮华走到南宫瑾身边,轻声说道,“可能还有危险,花厅不是久留之地,先跟大家一起……”
“不要叫我阿瑾!”南宫瑾猛地回过头,双眼泛红,脸色像死人一样白,泪水在眼底打转,他的目光却如在灼烧:“江宗主,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看着哥哥越做越错,而我像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很有趣么?现在琅環大获全胜,哥哥也身败名裂只能一死,你满意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已足够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洛湮华本已缺乏血色的脸庞变得苍白,他早已不在意各种敌视的目光,冷酷的、恶毒的、狡诈贪婪的,来自最危险狠毒的敌人,带着诅咒与仇恨,他都能安之若素,甚至激不起心里最微小的波澜;但面对这一刻的南宫瑾,他却有短暂的茫然无措,因为不论解释还是安慰,似乎都不应出自于自己。
“是了,江宗主要保全慕少庄主,要考虑大局,就算我不是一颗小小棋子,而是早已知晓实情,大概也挽回不了什么,反而会打乱你的全盘计划。”南宫瑾慢慢移开视线,低头凝视南宫琛的脸,“但他毕竟是我的哥哥,名誉、性命,他最看中的东西一样也没能留住。江宗主,请恕我做不到像从前一般与你往来,也没法原谅你。”
他抱着兄长的尸身,摇摇晃晃站起,朝厅外走去。
“你怎么不分好歹!宗主为你着想得还少么?明明是你哥哥……”谢潇听不下去,对着他的背影怒道。
静王摆手示意不用争辩,低声道:“凭渊,你派人跟着,护送他安全回家。”
洛凭渊应了,心里也很不好受。魏无泽扮成南宫家的仆从,引着南宫瑾一道在厅门外探听,静王和南宫琛应该都认出了老仆的真面目,所以静王一再不动声色地让南宫瑾进门,与魏无泽拉开距离,而南宫琛之所以突然求死,除了自知无幸,恐怕也是为了以自身作饵,换取弟弟脱离险境。
他匆匆要跟着出去分派人手,见洛湮华静静站在原地,禁不住又说道:“他只是受到打击太大,一时悲伤过度,才会口不择言。皇兄,你莫要往心里去。”
静王点头,心里却想起与薛莹川话别的情景,莹川也说着同样的话:“父亲毕竟是我的父亲,深华,我们没有希望了。”她的声音很温柔,同时又那么坚决,告诉他无可挽回。十年光阴,温柔与坚决,都被磨成了伤人伤己的利刃,每个字落下,都有鲜血涌出。
但是莹川没有错,如果不抉择,不承受,就永远看不到未来,得不到解脱,伤口不断加深,永不愈合。
外面的喧嚣声又开始变大,而且由远及近,是喝斥与兵刃碰撞的声音。他按住心底蔓开的淡淡凄楚,平静地吩咐左右:“魏无泽既然来了,想必准备充分,打算里应外合。大家按照预定计划分头行事,帮助各位前辈、同道平安撤离,清剿闯进山庄的死士,这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