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416)
人在乱了阵脚时最容易遵循他人的判断,司徒予和夏简这一路折腾虽是出于被动,内心却已隐隐有了事情必须办成的意念,又本能地觉得顾筝是自己人,十余人登时一拥而上,将朱晋裹在中间往外冲,几个才回过神的门卫哪里挡得住,混乱中也不知相互是怎生出招防守的,总之没几下三人也被点倒,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人扬长而遁。
山路上一片寂静,身后没有人追出来,众人奔出一段才缓下脚步,主要是朱晋走不快。司徒与和夏简暂时松了口气,对顾筝的应变之才都有些佩服兼疑惑,但仍然认为自己是被姓夏的。姓司徒的平白坑了一道,不禁又互瞪一眼。
顾筝却已顾不得他们在斗什么,他看看周遭地势,打了一声长长的唿哨,前方立即回应了一声相同的唿哨,十余道人影从山路转角处闪出,有人牵着骡子,为首的却是不久前才加入靖羽卫的聂寂峦与曲观阑,以及洛凭渊另外两名随身亲卫。
如果说司徒予和夏简本来还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想着不可让这对头走脱,现在就算他俩再迟钝,也醒悟过味了。二人面面相觑,同时盯住顾筝。
靖羽军士过来将朱晋扶上骡背,顾筝和来人交谈了几句,这才回身团团一揖,满脸不好意思:“司徒、老夏,我这真是迫不得已,为了不伤和气、为了大家齐心协力才出此下策的。我床下的竹叶青全都送给你们和老胡做赔礼。”
万剑山庄十二名守卫悲愤莫名,心中无不大骂:“你那点酒够赔什么?”但是朱晋是自家不惜打了一架,亲自护送出来的,总不成因为恼怒受骗,再合力抢回去。
“这个……我就先不回山庄了,须得躲一阵再说。那个,”顾筝在众多怨念的灼灼眼神中后退了一步,仍然满脸惭愧,十分真诚地说道,“留下大家挨骂受罚,我顾筝未免太不仗义,要不,你们都跟我一起到怀壁庄避几天风头?”
事后司徒予和夏简作为难兄难弟论起朱晋脱身时的具体情形,司徒予问起心头疑惑:“顾筝那小子骗了你我的钥匙,可是第三道锁是怎么开的?难道蒋谦也着了他的道?”
“蒋谦没给他钥匙,其实根本也用不着。”夏简没好气地说道,“前两道锁打开后,他从怀里摸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剑,拔出鞘时就见一道紫光,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家伙一剑无声无息就将最后那道锁斩落了,绝对削铁如泥。我本想问几句,他偏说那宝剑是你事先准备好的。”
而换作朱晋,回忆起这段经历时,就会禁不住地感慨:“即使深陷万剑山庄,有幸得纯钧和鱼肠护持,焉能不安然脱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进退之道
万剑山庄内外的波澜种种,暂时还无法传到聚仙楼上。江晚璃本是一时气急,听到静王的话,多少恢复了冷静,她望了一眼慕少卿,但见他眉宇间尽是戾气,掩去往日英华,不禁叹息一声,默默转身回到珠帘之后。
慕少卿感到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异样。多日未见,江晚璃像是消瘦了一些,她的凝注与叹息满含忧虑,仿佛在说:不要这样,不该这样。
在刻意压制之前,这种感觉犹如涟漪般渐渐扩散,细微却无法忽略,一如半个时辰前第一眼见到洛湮华。他不觉有些出神,连自己是何时坐下的也没注意。
古筝的音韵再次如泉水般流出,楼下送上了一道鱼汤,每人面前一小碗,这是聚仙楼的名菜之一,以江中四腮鲈鱼烹制,色呈乳白,入口鲜美。
“在洛城时,常听人讲起江南景致,江波浩荡、鱼米桑麻。像这样的鱼汤,北边是尝不到的。”洛湮华略品了一口,悠悠说道,“想禹周建朝之初,琅環缘起湖湘,植根江浙,如洞庭萧家、姑苏白家、泸州关家,以及你金陵慕氏,无一不是从最初起就志同道合、数代相随。这些年,江南地界更是我琅環的退身之地、休养生息之所。少卿怪我滞留洛城、迟迟不至,但你可曾想过,长江以北对我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讲这些老生常谈?”慕少卿老大不耐烦,冷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拿为国为民那套道理哄着大家替朝廷效死力!”
“琅環遵循的是武林中人的本心,从来不是为了朝廷存在的。”洛湮华淡淡说道,并不理会他的态度,“之所以百余年来十二令多行于江北,或协平中原内乱,或远赴边关戎机,那是由于大家都明白,倘若任凭山河动荡、外虏入侵,终有一日,山温水软的江南也将不保。从晋州、豫州到冀州、鄣州,再到边关韶安,北方有无数先人的付出和鲜血,参与归雁峰会战,并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于国于己,辽人都是我们的仇敌,少卿去年赶往太平峡谷合攻品武堂,难道不是抱着相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