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399)
这番话全然出乎在座每个人的意料,秦肃手中正拿着一根小树枝,此时“啪”地一声断为两截。容飞笙脾气再好也不禁大怒:“一派胡言,哪有此事!”
南宫琛叹道:“在下听了舍弟的讲述,方才又闻琴音,自然知晓江宗主光风霁月,况且此事疑点昭然若揭,原本就是江宗主请怀壁庄告知少卿,庄内或有昆仑府内应;倘若裴素雪当真是奉江兄之命负责监视,自然早已得讯,又怎会中了我这区区陷阱?但在那时,卫澄气绝身死,我与少卿都是心烦意乱,听到她这般说来,却有杜鹃啼血、字字惊心之感,竟是信了七八分。”
洛湮华轻按了一下容飞笙的肩头,沉思着问道:“这女子可还说了其他话,少卿是如何发落于她?”
“她或许是认为少卿不会放过她,有些豁出去了,故而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南宫琛苦笑道,“诸如,说少卿空谈雪恨,多年来还不是缩在山庄内坐享父辈余荫、说她这些年已然渐渐悟透,江宗主身为皇长子,日夜所思自然是如何光复昔日尊荣,怎会将出自江湖草莽的琅環放在心上。也就是而今处境艰难,才会依托借助下属们卖命,何曾在意过众人的冤屈等待!可笑少卿自负平生,实则与其他人一般无二,心里清楚却要装糊涂,终日自欺欺人,甘被利用蒙蔽也不思设法复仇,白白生了这七尺之躯。她一个女子身不由己诚然可悲,少卿这堂堂令主却是可叹可悯。早知如此,她宁愿就在不相干的人家里当一辈子侍女,也好过苦熬这口不对心、三刀两面的日子,害了卫澄这样的有情人。此时书房外已有不少护卫闻声赶来,少卿煞白着脸喝命不准进入。裴素雪说的既是嘲讽,又是悲切,我听得实在难受,加之自己又不是琅環中人,弄清事态后不宜多作与闻,就退了出去,招呼众护卫退到二十步外等候命令。我想少卿回过神来,自会命人将她押走,待冷静下来再作处置;谁料等了半刻,书房内突然飘出一阵凄楚歌声,唱的是半阙词,’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常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唱到那个路字,便杳然无声。等我带人进去,就看到少卿木然而立,裴素雪倒在地上,唇边有一丝黑血,已然服毒自尽。”
“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洛湮华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原来既卫澄之后,裴姑娘也死在了少卿面前,常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却是个例外。既已心旌动摇,怎当得对方以命相搏,也无怪少卿会就此执迷,找不到归路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东窗定计
南宫琛次日向静王告辞,洛湮华也不强留,微笑道:“知道长公子事忙,不过瑾公子离开洛城时,肩伤尚未痊愈,教人十分记挂。现下既然来了,不若在庄里多盘桓几日,唐公子也在,正可为他诊治一下。”
“阿瑾见到江宗主和陆公子,又得知唐范两位少侠也在,哪里舍得走,如此便叨扰了。”南宫琛笑着拱了拱手,“江兄也需多加保重,在下过几日再来拜会。”
洛湮华认为自己歇息了半日加一晚已然足够,于是不再耽搁,从驻在怀壁庄的属下开始,先是淇碧副令主严至绪,而后是谢潇,流银令主甄梓贤,逐一听取禀报,详询金陵城中、琅環内部的态势。如是一来,琅環各令部属闻讯,纷纷赶来请见,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候在前厅。
皇兄会见部下,洛凭渊不好在场,好在庄里还有唐瑜、范寅和南宫瑾,静王让容飞笙派了两名从人,陪着几位公子外出闲步游览。
城中确有不少盛景,平堤观湖、乌衣夕照,过太平桥,经钟鼓楼,信步而行,处处皆有小桥流水,岸边垂柳苍翠如烟。
洛凭渊的心思却不在景致上,而是留意风土人情。金陵与苏州、杭州同为江南最富庶繁盛之地,居民逾百万,城内商铺数不胜数,街市上货物琳琅,不仅汇集各地特产,间或更能见到自外洋偷运来的新奇物件;城外田连阡陌,家家户户或从事桑麻,或耕种稻米水田,如此丰饶景象,令人很难相信此地向朝廷送缴的赋银却在逐年减少。
沈翎因为是官身,加上在扬州府已漏了行迹,故此没有跟来怀壁庄,而是递了勘合文书,就在金陵府驿馆住下,为五皇子的官船抵达打起了前站。他召集早先派驻的靖羽军士,忙着将收集来的消息整理汇总,准备尽快呈给宁王。
南宫瑾作为生长于斯的世家公子,本拟带几位朋友同去河上泛舟,须知不曾赏过十里秦淮、楼台叠锦的盛景,如何领略何为南朝金粉?但引了两次话头,看出洛凭渊明显提不起兴致,他也只有暂且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