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344)
洛文箫连话也不敢回,只是连连扣首,再顾不得太子的体面。
只听天宜帝倏然提高了音调,勃然斥道:“好一个天日可表,如此昧心之言亏你还敢说出口,若是朕再轻饶,上天怕不要被你冤死!”
洛文箫有生以来从未遭遇过这般雷霆盛怒,他心里本就有鬼,数层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低声哀恳道:“是儿臣擅专,惊扰父皇,险些铸成大错,请父皇重重降罪以儆效尤。只是儿臣绝无丝毫对父皇不敬之意,求父皇明察。”
他心知天宜帝当殿发难,有一部分原因是要将错冤静王的难堪推到自己头上,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宁王揭露的事实。无论是私通北辽、加害五皇子、出卖比武胜负、指使贼匪入宫,在在都是重罪,足以压垮本就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所谓陷于不义,指的只怕不仅是阻止通报、延误时机,更多是针对施行反间计,将皇帝利用在内。
他预感到大难临头,既已生出了猜疑,想打消便是千难万难,更何况一桩桩一件件罪名都货真价实呢,哪里禁得起细查。他眼中现出怨毒,洛湮华还未死,自己难道却要倒台了?
“传朕的旨意,五皇子会同御林卫,从速查明前后阴谋的来龙去脉,缉拿幕后主使。”天宜帝冷声道,“至于太子,不经请旨擅自把控宫禁,瞒报消息,大反常态,足见心智蒙昧,德行失修。着其暂留宫中背诵祖训宫规,重温圣贤教诲,调养心性,待痊愈后再回东宫不迟。”
洛凭渊于是领旨,见洛文箫脸色灰败,却不敢有半点违抗,心里才略感平和。说是留在宫中调理心性,连放归东宫的期限都没有,可见是变相地软禁了,要等待事态的进展再决定如何发落。
距离去年中秋韩贵妃被褫夺权力,正好整整半年,太子与昆仑府还想故技重施,也怨不得重蹈覆辙,只是苦了皇兄。
天宜帝晚膳没用完,却几乎气饱,此刻认为事情也过问得差不多了,便想交代几句场面话,告诫在场众人分清轻重,不可学两名年轻皇子少不更事,须得管住口舌,不得将有些话乱说外传。
云王见太子被拘,也觉称心,但听皇帝毫无自醒之意,责任能推就推,又不免皱眉。他说道:“父皇,儿臣还有第二件事没说。大皇兄今日是无辜受罚,遭遇无妄之灾。请父皇看在他是国之功臣、身体又病弱,赐下灵药,为他根除毒性,待到身体调养康健,也能更好地为国出力。”
天宜帝最烦提到这件事,只是怀疑静王派人谋取解药,他都能怒火中烧、借题发挥,云王要求解去碧海澄心简直是个笑话。听到洛临翩之言,脸上立即布满阴霾。
洛凭渊却也说道:“父皇,如今知道大皇兄有这项弱点的敌人不在少数,难保不会借机攻击,就如今日一般平添许多事端,令人防不胜防,他的身体怕也禁不起。大内灵丹妙药何其多,只要父皇慨然应允,定能令他医治痊愈,传出去岂非一段美谈。”
他记挂着静王,竭力想打动皇帝,语气极是恳切。几位在场的宗亲都暗自点头,眼看太子地位不保,未来储君之位脱不开四皇子与五皇子,就有人犹豫是否要出言帮忙。
天宜帝有限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听到云王和宁王言语间都暗指自己难辞其咎,旁人也蠢蠢欲动,哪里还忍得住。
“大皇子身体虚弱,就让他回府养病!你们缠着朕有什么用?朕又不是大夫,方才旨意也下了,宫中的御医药材尽他去用,还想冤得朕包治百病不成!”他手中刚接过一杯张承珏送上的观音茶,当即便往金砖地上用力一摔,怒声道:“从今而后,谁若再敢提起这件事,便如此杯!”
伴随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殿中立时静得呼吸可闻,内侍宫女个个噤若寒蝉。云王离得最近,白衣上溅到几点水渍,一块碎片恰好擦过脸侧,白玉般的面颊上立时多了一道细细血痕。
这是明摆着要耍赖了,洛临翩的脸色变得冷峻冰寒。他本不是忍气吞声之人,但考虑到若然再争下去,只怕适得其反,要连累了静王,他压了压脾气,生生忍着没有立即发作。
洛凭渊只觉周身冷飕飕,心知四皇兄动了真怒,急中生智上前一步:“启禀父皇,天色已晚,儿臣回府后便加紧查案。关绫两日前为昆仑府所掳,靖羽卫需要向他询问一些情形,不知父皇可否恩准,将他暂时交给儿臣?”
对付昆仑府是靖羽卫的职责范围,他方才就想着须得将小绫带回去,皇兄才能安心。见了皇帝的态度,他同样怒火上蹿,但唯有先转移注意力,事情看来只能从长计议,如果说得太僵,今后会更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