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30)
莲妃性情恬静,天宜帝早年对她并不如何注意,另眼相看,多是因为云王的关系。但近几年来,感到朝中烦心事太多,后宫妃子们的机心也太多,反而觉得莲妃的恬淡不多事,更加宜人,到芷汀宫的次数也有所增加。
他此刻见莲妃穿一身浅绿宫装,映着碧色莲蓬,心情不觉好了许多。有了莲妃这一缓和,后面的妃子们送寿礼时就顺畅多了,长乐宫中又恢复了和乐融融的氛围。
天宜帝收下以绣品为主的各色礼物,赏赐一众妃嫔亲眷,给兰亭宫的尤重,有安抚容妃方才所受委屈之意,又命人将手绣佛经送往宫中佛堂供奉,以示看重。
天色已然渐晚,到了寿宴开席时分。宴席设在长乐宫邻水之处,容妃早已命人在太液池畔安放了剔透的琉璃灯盏,微风徐来,点点灯光映着碧波,宛若天上繁星落入池水中。
随着琳琅杯盘摆上,便有丝竹声起,悠悠传来,一行身穿淡粉纱衣的宫女盈盈走近,都赤了双足,行至池边,竟毫不停顿地踏入其中,立于水面上,如凌波仙子般翩然起舞,原来池中已悄然安了不少隐于水下的石台,供舞姬站立。须臾,太液池面上也亮起了星点彩灯,原来是早有琉璃灯置于水面上,被舞姬们逐一点亮。
因为是家宴,为了衬托夜色里的琉璃灯光,席间的灯火并不辉煌,大多数人至此都放松了许多。静王听着众人称赞眼前盛景、容妃的巧妙安排,以及随意的闲谈,后宫已有很多他不认识的年轻妃嫔,都在轻声悄语。
他内功虽失,但耳力仍是胜于常人,听到一位宫妃说道:“陛下座位上铺的虎皮,想必就是云王殿下亲手猎杀的那头了,看着可真威武。”
她身边的女子声音高一些,答道:“妹妹有所不知,这还不是最稀罕的,我听人说,云王曾在外出行猎时,猎到一只白色的老虎,皮毛乃是黑白相间,那才是真罕有呢。据说若不是非常人,不要说猎到,连碰都不可能碰见。”
静王听到此处,不由蹙起了眉,想着这些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又为何会在这种场合流传,正触动为帝者的忌讳。白色的老虎据说乃是帝王之兆,云王若是猎到了,不将皮毛献给天宜帝,只送了一张普通虎皮,要是传到了皇帝耳中,难免会极其不快。这样的种子一旦种下,所传是否属实,已然不重要了,云王征战北境之功,弄不好换来的反是灾祸。
看来太子与韩贵妃已是深忌云王,连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他朝莲妃望了一眼,不知她可有办法从中化解。又见莲妃上首不远,韩贵妃正侧过姣好的面容,向天宜帝举杯,言笑晏晏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朱红色的牡丹花钿在眉心反射着艳丽的光彩。
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牙筷,眼前肴馔精美,却已唤不起食欲,颇有些思念府里的清粥小菜。无人与他说话,他也没想与谁交谈。
耳边忽然传来宁王的声音:“皇兄,你似乎不太喜欢坐在这里。”他转过头,发现身侧的洛凭渊正看着自己,神色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有淡淡的嘲讽:“我还以为,你已看破红尘,什么都不在乎了,想不到,还是会主动入宫凑热闹。既然来了,又何必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
静王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而且像是在注意自己,停了停才说道:“我本就是尘世中的俗人,谈何超脱,凭渊,你实在看错了。”
“是啊,我本就看错了。”洛凭渊缓缓点头,又说道:“皇兄,你今晚进宫,究竟有何目的,你心里在想什么?”
静王觉得,其实这是他想问宁王的问题才对,回到洛城,要做什么呢?想不到洛凭渊却先来问自己,许是察觉到了异样。这个弟弟,比料想中还要敏锐,确是良才美质。他笑了笑:“想我所想,做我能做,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洛凭渊看到他目中有种柔和的笑意,就像在看着一个孩子,仿佛全不介怀方才的冷言冷语,就像当年,自己做错了事,跑去认错的时候,皇兄也总是温和地摸摸他的头,带着宠溺的无奈。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这种感觉一被唤起,几乎打破了向来的淡定。他转回头去,不再言语,心中很有些懊恼,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去和静王说话。
第十章 杯酒之盟
晚间戊时,天宜帝让韩贵妃主持席面,自己便退席了。时辰已不早,皇帝一走,寿宴也就到了尾声,自宫外来的宗室亲眷纷纷告辞。静王见礼数已尽到,也随着散去的众人,顺势起身,离开长乐宫。
走到御花园的出口,天宜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吴庸过来施礼,显是在特意等候,低声请他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