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264)
他回想着一日间的叙话,静王与宁王各自的神态,淡淡地叹了口气。临别时本来还有一句话,他想对洛湮华说:“大皇兄,你什么都好,就是性情有几分痴,即便改不了,也该小心多替自己打算一些才是。”
不过他终是没有说出口,不知是由于静王当时的微笑,还是因为自己本来也不该是这么好心的人,既然有所选择,就得为后果负责。只是说起来,他还不是同意了与大皇兄一道赌上一次,或许是因为相信洛湮华的眼光,也或许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打动了。
最后他只想起回到洛城当天,与母妃之间的一段对谈。那时他将静王的意思说出,而后问道:“母妃觉得,我可该同意?”
莲妃的神情清淡如水,令人见了也随之心情安宁,她略略沉思说道:“母妃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只要你心意定了就好。不过,如果不愿自己去争,总要选择相信旁人的。五皇子既有湮华天天看着,应该坏不到哪里去吧。”她悠悠道,“反正于我来说,宫中待了二十多年,总觉得即使贵为太后,也不过仍是宫墙里的笼中鸟,还盼着未来有一天,你能将母妃接出去荣养,到外面四处散散心呢。”
第七十九章 河汉皎皎
此后接连几天,重华宫内外饮宴不断,接风、庆功、家宴,犒赏有功将领,名目各有不同,无一例外地围绕着云王。一应宴会都是宫中或者朝廷办的,可以说是天宜帝的意思,认为以四皇子之劳苦功高,怎么庆贺都不为过;而且远离京城这么久,见见亲眷认认百官也是应当的。
洛临翩起初还按捺着性子应酬一二,很快就烦不胜烦。洛凭渊在必须到场时也去过几次,眼见着四皇兄说话一次少过一次,神色越来越冷,快要冰封千里。
借着场合试图接近云王的众人都见到他毫无兴致,冰山般的神情加上战场征伐的微煞,直是令人难以消受。渐渐就被冻得不敢靠近五尺之内,才记起四皇子原本就是这么一位眼高于顶、教人难以接近的人物。而且看起来,并无招揽人才、在朝中有所作为的意思,连日下来,也只有见到自己军中的将领、部下时,洛临翩才假以辞色,满腔热情想为四殿下效劳乃至出谋划策的文臣无不失望而归。再后来,洛临翩索性说自己常年劳乏,而且要陪着才两岁的世子,虽不至于闭门谢客,也将一干邀请统统推了。
洛凭渊目睹这般情景,只能感叹四皇兄拒人千里之外的功力固然无人能及,但要做到游手好闲却着实不易。京中有名的纨绔哪个不是呼朋引伴、倚红偎翠。想想安王府中,清客歌女一堆,四处搜罗来的摆设什物不是珍贵就是奇巧,洛临翩排场气势倒是尤胜,但定然瞧不上此等做派,或许只好向端王爷讨教一番,再去明月楼坐坐了,就不知以他的容貌,在楼中现身,白若菡会不会为难。
这些心思只是偶然一想,洛凭渊目前远没有初回洛城时的闲情逸致。云王来过之后,他就处于苦恼中。皇兄的意思是很明确的,可是自己真的该去争储吗?
当年失去一切的阴影仍在,他确实想得到更强大的力量,能做到更多的事,一如八年前在御花园里,对自己许下的决心。然而现在,他心里总是隐隐地不安,即使身为皇子,即使皇兄与云王都赞同,仍然觉得这般接受有些不妥。
寒山派偏于道门一脉,日常所授博采众家,但无论武功还是心境仍重隐逸、轻名利,洛凭渊沉淀心绪,自觉道心并无动摇。他独自考虑了几日,悄悄在心中抱定了一个想法:目前静王的确陈冤未雪、身体欠安,既然需要有人出面对付太子,自己来担当便是,倘若一味推却不肯,倒会令他为难。但是待到将来事情成功,尘埃落定之际,皇兄的身体也该好得差不多了,那时自然是要将这个位置还回去的,正可让一切重回原位,母妃的罪过也能得到一些弥补。
主意既定,他顿感心下坦然,也就不再想着推拒,又去继续埋头做事了。当然得更加努力,才好争取有利的朝局。
靖羽骑卫以及钟霖等户部属官们很快发觉,尽管事务依旧繁冗,宁王的心情却变得比从前明朗了;其中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辰的状况有了好转。
林辰是在云王登门后的次日被接到静王府的,本来以他同宁王的交情,安顿在含笑斋的客房中最为合适。不过洛凭渊想到,自己一天到晚往皇兄院中去,而林辰多半还停留在过去那种不睦的印象中,乍然被他看见未免不便且不好意思,于是还是请杨总管单独安排了一处小院。
奚茗画早已得知了前后情由,病人是下午到的,他就选在当晚宁王在场时过来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