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261)
“是凭渊养的,名叫珍时。”洛湮华笑道,将小狐狸抱起来向着洛临翩,让四皇弟摸摸它的皮毛。珍时摇摇尾巴,用黑琉璃般的眼睛看看面前的云王,像是也觉得这个人很美貌,但下一瞬间,它就扭动圆滚滚的小身体,这次转而跳到宁王膝上,一个劲地往怀里钻。
几个人都不觉莞尔,静王说道:“临翩常年带兵,身上有杀伐之气,珍时不敢接近。它虽然常常待在我身边,但心里却明白,凭渊才是真正保护它的人,所以一害怕就去找凭渊了。”
洛凭渊给求安全感求抚慰的小狐狸喂了一块肉干,又挠了挠它的脖子,珍时就跳下地来跑出亭外,不知又到哪里嬉戏去了。
经此一搅,气氛轻松了不少。静王自己不喝酒,仍然亲自动手给两个皇弟斟了一壶花雕,隔着热水在炭炉上烫着,悠悠说道:“有时候我看到凭渊照顾珍时,就会想到人和人的分别。”
洛凭渊听着有些不解,他在翠屏山里无意间捡到珍时的时候,小狐狸还没有断奶,只能喂米汤,他觉得自己没时间看顾,养得不算多好,不过是尽量按时给食物,有时为它洗澡梳毛而已,而如今后面这些主要都是皇兄在做了。想来任谁养狐狸都是如此,不知静王说的分别在哪里。
洛湮华见他神色有些迷惑,淡淡说道:“珍时喜欢在山野林间自由地奔跑玩耍,你就任由它去,从没想过关紧门窗,或是索性将它拴住、关在笼子里;有时候珍时跑去粘着别人,你也不会生气或者为此责罚它。我看得出你其实很喜欢珍时,就从不担心它会不再回来或者认了其他主人么?”
洛凭渊怔了一怔,他心里从来都觉得这么做自然而然,无须思考,却不知皇兄为何突然问起,想了想才道:“珍时很有灵性,皇兄的府邸里又没有危险,我只想着顺其自然,只要它开心就好;它若是喜欢上了别的主人,我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勉强,那些都是珍时的天性啊。”
想到自己也曾拎着小狐狸的耳朵教训一番,似乎也没有说的这么无私,他心里又悄悄汗颜了一下。
云王不明白静王为何说起了狐狸,于是没有插言,听到这里,神色间渐渐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所以珍时虽然只是一只被你养大的小狐狸,你也尊重它的意愿和选择,比起自己的感觉,更在意它能过得开心。”洛湮华笑了笑,“可是这世上有些人就不会这样想。他们或许也会在一段时间里照料珍时,甚至给它更精美的食物,花费更多的时间心思驯养逗弄它,但珍时会被锁在笼子里得不到自由,若是它敢表现得对旁人更亲密、更顺从,遭遇的不仅是责罚,而是可能直接丢了性命。因为在这样的人眼里,珍时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是讨他们欢心、带来满足而已,倘若有朝一日它做不到了,便可以理所当然地毁掉。如此做一是为了不让别人得了去;二是要榨取最后的价值,每分每寸都不放过,我想落到珍时身上,大概就是一条毛皮领子吧。”
他说得很平静,但洛凭渊听在耳中,心底不由泛起一股寒意。
“大皇兄说的那种人,本来就不配当什么主人,不过世上还是不少的,真小人也有,伪君子更多。”洛临翩懒洋洋道,“也不必绕得太远,洛君平和洛文箫正好凑成一双。我见着安王虽然觉得讨人厌,但比起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还不至于那么让人嫌恶。自打回来,我看到那张挂着笑的脸就想抽。”
洛凭渊倒也有些同感,心道若然安王听到这番评论,不知会气得冒火还是略感安慰。
“诚如四皇弟所言,几年来我看着太子的作为,并非没有能力,也算是勤勤恳恳,可是他竭尽全力去揽权夺势,却只为一个目的,就是满足一己欲望。他认为这天下应当任凭予取予求,为了自己的利益,国计民生、子孙后世都可以不当回事地牺牲放弃。”静王说道,他的声音于沉静中有一种悠远,“我曾经想过,皇权,或者说天子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章太傅当年对我说,天子者,受命于天,德泽四海,牧守苍生;国家者,公器也,需慎之又慎,凡事为万民计。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指乃是责任,手中即使掌握偌大权利,也须牢记不可用于私欲。他又警告我说,需常怀谦谨之心,试想帝王也不过与常人一般,食三餐五谷,居一室,每晚躺卧方寸之地而已,不同之处只是重任在身,必须奉天承运,履行职责。待到自身尸骨已朽,江山万古长青,留下的不过一纸青史,又有谁真能富有四海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