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208)
自住进皇兄府中以来,他有太多的事情与感触,几乎从未仔细想过这一切。此刻,可预见的未来清晰的呈现在眼前,无从回避,他忽然感到心烦意乱,“皇兄不娶,我也不想娶。”
静王不禁哑然。他有一阵子没听洛凭渊说类似赌气的孩子话了,待要解释,似乎又无从说起,他早已不再做婚娶之想,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凭渊,你和我不同,总之,你再想一想,这是一件好事。”
洛凭渊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口而出,片刻的沉默里有一丝说不出的空寂,而后他在静王的脸上看到了淡淡的倦意,像是已经独自走了很久,但前路看不到尽头,也无处歇息,唯有继续走下去。
静王一直未娶,看不出皇帝有为他指婚的意思,他身边的人似乎也觉得理应如此,是琅環冤案的缘故吧。但是这么多年了,皇兄真的没有过喜欢的姑娘么?住进府里数月,白若菡似乎来过几次,大都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尽管静王说过他二人之间清白得仅限于主上和下属,但一时间,洛凭渊也只能想到她了。
想来只有冤屈平反,静王才会有心思顾及自身。纵使其中别有隐情,看他的神色,也是不会说的。
第六十三章 伦才大典
天宜二十一年戊辰科会试定于八月二十,凌晨五更时分即开始入闱。
洛城米贵,长住备考意味着一笔很大的开销,为了节省宿膳费用,赵缅等人一直寄住在一个姓孙的塾师家中,从静王府乘马车过去大约需要半个时辰。杨越带了些吃食衣物抵达时,正是前一日的下午。众人都已经收拾妥当,纷纷上前招呼寒暄,但杨总管很快察觉了不对,除了入闱前应有的紧张,迎过来叙话的所有人脸上都带了些沉重。
“怎么不见鹤龄?”他环视一周,唯独没看到陈元甫。
六七名赴考的生员一时都没说话,还是赵缅答道:“陈兄昨夜突然患急症病倒了,到现在还不见好,这样下去,不知他还能不能参加今科会试。”
“实在太可惜了,”另一名书生名叫徐即墨,叹气道:“上月文会,几位翰林还评定说,以鹤龄兄的才学,定是一甲的人选。”
按照众人所述,陈元甫直到昨日晚上还是好端端的,夜里突然开始发烧,跟着就上吐下泻。病症来得凶猛,请来大夫看时,只说是外感风寒,内火虚浮,发了癔症,另一位大夫则说是吃坏了肚子。
“但是我们近段时日饮食都很小心,甚少在外面吃喝,就是以防临考生病。”赵缅说道,脸上深有忧色,“元甫还是不愿错过会试,想去赴考。但他病得严重,我担心连门都出不了。”
杨越去看了病人,平日里才思敏捷的陈元甫躺在床上,脸色沉黯,有气无力,勉强起身招呼时整个人都晃晃悠悠。这个样子去贡院,不要说撰文答题,怕不得昏倒在考号中。
“陈兄不若随我一道回去吧,身体要紧,让府中名医为你诊治。”杨越叹道。他不知道奚茗画回来了没有,也不知能否来得及,但顾命要紧,患了急症总需及早医治。
陈元甫却执意不肯,只说再休息一阵或能好转。许是提不起精力,亦或担心静王见了会强令他待着养病。
杨越一时也不好劝说,他斟酌了一下,留下跟来的处暑和秋分两个小侍从照应,自己匆匆赶回静王府。
回到府中已是傍晚。静王下午服药小睡了半个时辰,从皇觉寺归来的奚茗画正在为他把脉,加上旁边的宁王,一同听杨总管回禀。
洛凭渊听得皱起了眉头,陈元甫病得不迟不早,偏偏在最紧要的关头。一众举子的饮食并无差别,何以只有他突然病倒?刚经历了皇寺事件,他想得比从前要多,总觉得这般情状如果不是因为临考前太紧张,就很像中了毒。
他朝静王看去,洛湮华默然了一会儿才说道:“杨总管做得很周到。陈鹤龄心性甚高,性格又倔强,愈是受挫便愈不肯求助,不好勉强劝说。只是看他还坚持要应考,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熬不住。”
“我去一趟吧,”奚茗画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光是逞强又有何用,总需确定是什么病症再说其他。”
“如此就多谢谷主,”静王道,“我让小霜帮你拿药箱可好?”
“不必言谢,”奚茗画叹了口气,“我这是迫于无奈,确定他不至有事,江宗主夜里才能睡得踏实。否则似这种为了一场科考一意孤行、连命都不要的人,任凭他才高八斗,我还真不想理。”
“……总之,有奚大夫在,我就放心了。”静王道,“元甫不是热衷功名之人,只是读书人十年寒窗,平生抱负都要靠三年一度的科考,如今突然功亏一篑,也难怪他心里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