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95)
他跪下道:“回父皇,儿臣入寺后,确是听到杜小姐惊叫,故而寻声赶去了正殿。今晨答话时想着,纵有误会,总能澄清,不愿着落在一个姑娘身上,勉强她现身作证。是儿臣太过轻率自负,请父皇重重责罚。”
一旁的寂通突然用手指着杜棠梨,尖声叫道:“这个妖女在说谎,小僧师兄弟昨日根本没在寺中见过她,她一定是宁王找来脱罪的!”他脸色发白,双眼赤红,已经有些声嘶力竭,“事情早过去了一天一夜,进过皇觉寺的人不知有多少,足可以编造个故事教会她来颠倒黑白。”
想到一旦皇帝信了杜棠梨的话,他二人就是祸乱皇寺,陷害皇子,再加上当殿欺君,在在都是不赦之罪,当真只有被凌迟处死的份了。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了因师傅是为了帝朝安宁才被宁王杀害,他死得冤枉,陛下明鉴啊!”
寂空也顾不得自己是出家人,跟着跪下,狠狠瞪着杜棠梨:“陛下,这个妖女巧言令色,胡言捏造,说什么被五殿下搭救,分明是为了攀龙附凤!妖孽不除,邪祟不平,则天下难安,陛下万万不可被她一番做作迷惑啊!”
吴庸厉声喝道:“住口!谁敢咆哮金殿,立时拖出去杖毙!”
太子神色略显踌躇,皱眉说道:“父皇,寂空二僧之言也非全无道理,皇觉已遭涂炭,万一皇子入魔,其害非小,须得格外慎重。儿臣愚见,不若先为五皇弟择一安全之地,静养几日,再派人查证杜小姐的话是否属实。”他已无把握今日全功,但只要拖延些日子,自有办法让杜棠梨的证言变得不再可信。
安王也道:“父皇明鉴,二皇兄所言甚是,匪徒既然杀人不眨眼,为何单单放过了杜姑娘?再则,五皇弟倘若当真在寺中救了她,此乃萍水相逢,即使初时怜香惜玉,顾全杜小姐名节代为隐瞒,何必到了宗室议决的关头仍绝口不提?故儿臣也觉得杜小姐的话仍需详查,”说着冷笑一声,“须知我皇室之中人才济济,自有那翻云覆雨手。”
杜棠梨想不到两个出家人,再加上两名皇子,说出话来这般阴损,她从未受过这等侮辱,气得身体发颤,却强忍着不肯落泪示弱。
一众宗亲都未曾料想,这场御审竟如此泾渭分明,剑拔弩张,两个做兄长的死咬着宁王,要将他治罪。杜棠梨的陈述听来朴素可信,也被挑出许多毛病。
睿王爷问道:“诚毅侯,杜小姐近日来住在你府中,她昨日可确是随同姚小姐去了皇觉寺?”
姚敬仁再怕太子,在这等一查便知的事上也丝毫不敢隐瞒:“回王爷,确如杜小姐所说,她是陪着小女同往。”
静王道:“父皇,命案出在昨日下午,杜家小姐当晚就已被李统领接入宫中,倘若当真如太子与安王殿下所疑,是受人指使,只怕连打探消息编造理由都来不及,仓促间又怎能知晓寺中情形,且与五皇弟的叙述相合。杜小姐为报恩情,当殿作证,却遭虚言污蔑,既是混淆圣听,亦是十分不公。”
此语一出,众人都觉甚有道理,无论中间再有花巧,时间上却是无法作伪。两位皇子当众难为一个稚龄少女,未免恃强凌弱、有失风度。
端王爷最是惜花,便出来打圆场:“这桩案子牵涉甚多,也难怪两位殿下关心,多想想各种可能原是应当。不过杜家小姑娘的人品说话,本王觉着还好,两位殿下莫要吓坏了她。”
天宜帝的猜忌之心远较常人为重,但他将两方的说辞与整件事的时间地点推敲一遍,也感到适才证言不可能出于捏造。莫要说杜棠梨只是个长在闺中的寻常少女,纵然是后宫谙熟勾心斗角的妃嫔,短时间内要将这么一篇谎话说圆,也绝无可能。醒来后仓促应答的宁王和临时进宫的杜棠梨所述一致,已经足以取信。
而且,如果有人要作假,先就过不了李平澜这一关。
只有一点令他不放心,如果说匪徒杀人是为了布局陷害宁王,何以要留下杜棠梨的性命,有她旁证,岂非弄巧成拙,此中是否另有别情?
他沉声问道:“杜棠梨,朕有一问,你方才叙述可还有未尽之处?黑衣人留你不杀必有缘故,在你被制住之后,他们撤离之前,还有什么事发生?”他顿了顿又道,“事关重大,即使难以启齿也不得讳言。落入匪手并非你的过错,朕自会以宽仁待之。”
天子亲口发问,静安殿内顿时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杜棠梨身上。十五六岁的少女落入匪手,会遭遇什么?更为貌美的姚芊儿都被一剑穿心,杜棠梨为何能保住性命?
“回陛下,”杜棠梨秀丽的脸庞先是泛起薄晕,随即褪去了血色,“臣女当时先是被制住不省人事,等到意识回复时,听到那黑衣人在耳边说话,他们似是将我认作了诚毅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