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89)
说着就似好不容易才壮起胆子一般,战战兢兢地望了一眼宁王:“小僧从未见过这等可怕的场面,吓得呆了,了因师傅说,观此人神态作为,必是身带邪煞之气,冲撞了殿中法阵,已然入魔,若不能及时阻止,只恐还会造下更大杀孽;故此他须得将五皇子引回正殿之中,设法以佛法破除他身上邪魔魇镇,让小僧速速往外间报信求援,师弟不谙武功,不可待在附近,速回禅房躲避。就这样,小僧请了三殿下和郑将军前来时……若非了因师傅他舍身驱邪,实难想象寺中还会遭受多少劫难。”他说得语声悲切,末了更以衣袖掩面,声泪俱下。
殿中一时沉寂,众人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五皇子,不知内情的已不由想象起了他发狂挥剑是何情形。只有太子幽幽叹了口气,像是有感而发,又似压低了声音,但恰好让众人都能听清。
洛凭渊虽有心里准备,也不免气得发抖,这两个和尚他在寺中都不曾朝相,却平白冒出来,绘声绘色地将自己描述成杀人狂魔。
但他进殿前已经想过,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诬陷,都须得冷静自持,要是被激得失态,反而更会被说成神智癫狂,不能自已了。
这时,一个沉静的声音说道:“皇觉僧人,你既说远远看到五皇子杀人,当时相隔多远,可看清了确实是他?”问话的正是静王。
“大约十余丈,”寂通稍一迟疑答道,“这恶人……五殿下穿的是一身灰蓝色的衣服,小僧绝不会看错。”
“相隔十几丈,你的师父就能看清他身上有邪煞魇镇之气,而且,还能认出是因为冲撞了正殿中的法阵才会激发的?”静王淡淡说道。
“了因师傅乃是有道高僧,我皇觉寺多年来为保帝朝安宁,一直在守护正殿,对法阵再熟悉不过,师傅当然看得出。”寂空大声道,“他对我等说了,五皇子身上有邪气是因为不久前造过杀孽、德行有亏,而戾气尚未化解,又受巫蛊魇镇,因此才会厉害非常。不知他在正殿中做了什么悖德之事,引得法阵动荡,只怕已引起了不可收拾的灾祸。当时情势危险,我们都劝师傅也避开,等军士入寺再说,可是师傅悲天悯人,他说道,若然放着不管,不知还要生出多少血光,如此帝朝危殆。小僧见昨夜乌云闭月,只怕天象已有感应。”说着低头合十,哀戚之外,还显得忧心忡忡。此人外表老实,说起话却比寂通还要厉害三分,句句触动皇家忌讳。
“原来了因禅师带着你们,在十几丈外目睹了五皇子发狂乱砍滥杀。当此人命危在旦夕,法阵千钧一发之际,还有空暇说了这许多道理。”静王点头道,“确是悲天悯人,令人可叹。”
“我等只是照实直说,师傅自己都已经死了,他定是看出凶多吉少,才要向我等交代明白。”寂通怒道。本来若是了因来指证宁王,说辞必然更加圆熟老辣,他二人仓促上阵,用心编造,唯恐扣在宁王头上的罪名不够,又恐不能连坐到静王,总想求个面面俱到,便着了痕迹。此刻色厉内荏,生怕再被挑出破绽,不敢多说下去。
一众宗亲听得面面相觑,倘若真如眼前两名僧人之言,姑且不论了因是否修为高深到能看出内中关窍,所说的话确是长篇大论了一些。
太子见寂通和寂空几句话间便已显出狼狈,心中暗骂饭桶。昨日李平澜到达皇觉寺后,两人立即被分开严格看管,没有机会一道推敲,只能将纳兰玉原本交代的说法略作改动,尽量串成一气。
他不动声色地向安王使了个眼色,洛君平便出班说道:“父皇,儿臣听到二僧所述,甚为忧虑。方外之人眼观六合,所思所见不同尘世凡俗。皇觉寺是我朝名寺,内蕴毓秀禅机,住持了尘大师更是一代高僧。如今既说五皇弟沾了邪气,儿臣虽不愿相信,却也觉此事不能等闲视之。不若问问五皇弟,是否还记得在寺中发生了什么,才好禳恶驱邪,匡复正本。”
这番话却要高明得多,略过寂通二人的破绽,只言片语间已将宁王等同于不祥阴邪之人。帝王家对阴阳风水大多宁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身份权柄越高,就越容易笃信鬼神。殿中的目光一时集中在洛凭渊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疑虑,看他如何说法。
天宜帝的眉间掠过一片阴霾,他对新建成的正殿未及参拜就染血相当恼火,沉声道:“傅见琛,今晨你代朕向五皇子问话,你将他的回答再说一遍。”
“臣遵旨。”傅见琛上前两步,立于御阶之前,他自小有神童之名,记心远胜常人,当下将洛凭渊两个时辰前的答复又原原本本叙述一遍,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