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81)
“二皇兄尽管放心,”安王道,“我让人乘乱办好了,没人注意到。只是说起来,原也算不得大事,父皇见了未必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这般已是上策。”太子道,“父皇这些年是越发重规矩了,他看中的是五皇弟稳重,待到见他持身不正,行止无当,怎能不扫了兴致,自然也就会忍心给他个教训了。”
“就如对我一般。”洛君平笑道,随即觉得有些失口,没再说下去。
洛文箫也没有接话。以天宜帝的性格,如果洛凭渊不能洗脱中邪杀人的罪名,必定大失圣心,至少会被褫夺了统领靖羽卫的职权,软禁个一两年。目前到这个程度就够了,他真正的目标还是静王。
他事先已经反复推演过事态发展的各种可能性,虽然发生了出乎意料的状况,但洛凭渊的确已落入了圈套,他相信己方的赢面占到了九成以上,剩下的一成是静王的反应。无论如何,皇觉寺中有人指证,了因死在纯鈞剑下,人证物证俱在,而当时在场能证明宁王无辜的人,全都死了,没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破解之法,即使静王也做不到。况且,洛湮华自身还在嫌疑之地。
天宜帝毕竟是帝王,皇觉寺出了大事,这口恶气总要发在某个人身上,只要洛湮华卷进来了,就注定凶多吉少。后天,可是八月十五啊。
全盘计划不能向安王宣诸于口,洛君平也不会在事前或事后开口探问,保持点到即止,心照不宣,才比较聪明。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皇城,脸上俱带着些恰如其分的忧虑之色,各自上马离去。他们心里都明白,待到宁王醒转,这一场精心设下的局就将分出胜负。
清凉殿中的天宜帝喝着浓酽的茶水,面无表情地听沈翎禀告:昆仑府以华山弟子的性命相要挟,宁王得知了线索在皇觉寺,才会匆忙赶去。
“你可曾到寺中看过,有贼人进入的痕迹没有?”他忽然打断了沈翎的话。
“卑职听闻五殿下被送到宫中,就匆匆赶来,尚未及查看皇觉寺。”沈翎低头答道。事实上,他刚到寺外,就遇见了静王的暗卫,得知发生了什么之后,转身就往重华宫来了。
皇帝的手指一下下叩着面前案几,这是他沉思不决时惯有的动作。
一个内侍进来禀道:“陛下,王医正和钟御医正在殿外求见。”
“宣他们进来。”天宜帝淡淡道,他正在等着宁王的诊治结果。
两名御医进殿磕头,表情都有些战战兢兢。
“说吧,”天宜帝不耐烦地示意他们起来,“不用说虚的那一套,朕要听实情。”
王医正道:“宁王殿下右手为利刃所伤,好在伤口不深,但臣等观他脉象,像是曾经使力过度,内腑受了震荡以致呕血。只需卧床静养半月,当可痊愈。”
听起来,不像为他人所伤,倒似确曾神智昏乱,伤了自己。
天宜帝的眉心跳了跳:“既然伤势无碍,何时能醒转?”
“五殿下似有脱力之象,又因未进食水,有些虚弱,从脉象看,尚需数个时辰方能清醒。”钟御医道。其实宁王脉象沉弱,更像是中了某种迷药,但他们来时已听到了一些风声,如何敢担上干系,故此说得避重就轻。
“好生开方调治,待他醒了再来报朕。”天宜帝面上看不出喜怒,“下去吧。”
两名御医叩拜领旨,即将倒退着出去之际,王医正又从怀里取出一件物事,低声禀道:“陛下,这是方才看诊时,从五殿下衣襟内掉落的。臣等不敢瞒报,请陛下圣览。”
众人看时,只见他手中似乎是一个手绢包,吴庸上前接过,那是一条秋香色绣了大朵金黄菊花的帕子,略微一抖就散开了,里面飘出一张素笺,笔致妩媚,明显出自女子之手。
他不敢多看,呈到皇帝面前。
天宜帝扫了两眼,纸上当先是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后面几行字则大致说,八月十三蒙恩入皇觉寺进香,愿与五殿下在寺中一会,此生别无他求。若不能遂愿一诉衷情,宁可一死。落款则是两个字:芊儿。文辞虽不甚考究,语意却颇为婉转哀怨,看来竟似出自死去的姚芊儿之手。不用说,这块精致的绢帕也是她的了。
天宜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私相授受,还为此偷入禁地,实可说一桩丑闻,他也不理会两个唯唯往外退的御医,劈手将素笺往地下一掷,正落在沈翎面前:“不必再说了,看看这个孽障都做了什么好事,还道他是为了救人,朕看是去私会罢!”
他已经恼怒非常,今日听到看到的一切,与几月来所见的五皇子天差地别,判若两人,若说不信,却又证据凿凿。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真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