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51)
对于静王而言,奚茗画的到来意味着没发烧咳喘也要天天喝药,晚上到了时间必须就寝,三餐被熬成味道不甚美妙的药膳,还有时不时的针灸。
事实上,在第一天早中晚诊过三次脉象后,奚茗画是这样说的:“从现在起十天,不得听下属禀报,不得与闻朝事,所有外务统统放下,只准卧床静养。”
他说得严肃,静王不由蹙眉:“我好端端没事,眼下情势多变,十天太久了。”
“十天,一个时辰也不能少,”奚茗画收起了一贯的娴雅,板着脸说道:“我本想说二十天,你耗损太过了,先前叮嘱的话都当了耳边风,若是想好好地撑到办完你的大事,就什么都别说。”
洛湮华见他语气坚决,毫无商量余地,加上周围所有人都绕着圈子或者直接要求他遵医嘱,只好暂时放下心事,每天大部分时间呆在床上养病。想到等十天过去,又是八月十五,他唯有叹了口气。的确,紧要关头身体必须撑住,否则就不止是前功尽弃而已了。奚谷主今回是有备而来,不比过去停留数日即走,看来是准备长住一段时间,好好整治一下自己的身体。
洛湮华像大多数病人一样不爱喝药,但是如今,每当药碗送上,总有人在旁边盯着,务必要他喝得涓滴不剩,而洛凭渊每天过来时,常常很在意地观察他的脸色,一如前段时间不住看他的脚,弄得静王殿下着实有些无奈。
被照料关心的感觉其实是很好的,但是如果太过习惯,会令人变得软弱。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洛湮华就开始考虑治疗何时才能告一段落,但他也察觉到了,能令一向行事悠然的奚茗画这般郑重其事,自己的身体状况应是不太妙,至少比事先预计的要严重。或许还是低估了碧海澄心的毒性,或是高估了自身的承受力。想到这一层,他唯有认命地听由摆布。
宁王对国库粮仓的清点仍在继续,国库账面上应存银二千七百万两,然而实数仅一千八百万,尚有九百余万亏空,源于各种原因的挪用和官员们的支取借贷。派往各地的属下也陆续回报,除了距离洛城较远的州府尚未核查完毕,府库粮仓也都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库银短缺是司空见惯,粮仓的情形更糟,有的报仓库失修,弄得粮食淋雨发霉,有的数目短少,还有两处干脆突然失火。到处都是一本难念的经,如今才知道处理政事着实不易。
宁王将情况归总,以密折的形式呈报给天宜帝,皇帝收到后并未说什么,只是让他继续详查上折,国库从此时起不得再挪用出借分毫,又限期各地秋收后补足库中存粮,并不提问责。
安王听说了,到东宫时便嘲笑道:“父皇从前下旨都是暴雨雷霆,如今倒是和风细雨,五皇弟不疾不徐,我看这户部清查一年半载也完不了,最后人也得罪了,事情也办不成,看他如何收场。”
洛文箫却没有笑,他近来仍然管着六部细务,谨小慎微更胜从前,又对过去大意留下的疏漏尽力弥补,以求不留下话柄错处,过得十分劳神。不少漏子是安王惹出来的,尽管得来的大半银子都已被自己派了各种用场,但他对洛君平也生出一些不满。两人走得近,安王做的事归根到底仍会被算到他这太子头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没有立即要各地州府补足亏空的库银,没立即让五皇弟清理国库积欠,是因为北境战事正酣,当口上对朝廷和各地官员管束太紧,难免生出事端,搅得朝野动荡。”他说道:“五皇弟初涉政务,却能看出父皇这层顾虑,他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不要因为讨回了一船铜,就不将他放在眼里,焉知这番作为不是为了抓住你一件把柄?”
“我这边安排得干干净净,”安王笑道,“错买了一船铜,为的还是造佛尽孝道,能落下什么错处?”
太子盯了他一眼,神色冷沉下来:“凡事皆是事出有因,不可掉以轻心。我新派给庆恩伯的随从是个精细人,前几日来报,何继善出门时有人跟踪,我便查了一查,你道如何,是扮作了便衣的靖羽卫。”
洛君平本来不以为意,听到庆恩伯三字,唇边的笑意立时隐去,秀气的脸上渐渐布满阴沉煞气,半晌才咬牙道:“好一个洛凭渊,面上卖好,原来暗中还藏着一手。既然是他先来算计我,那就休怪本王不念手足之情!”
太子见他生了怒意,说道:“三弟,你回府后,送信让何继善把铸钱的事先停下来,最好在家中歇上一两个月,哪里也别去,什么也别做。铜锭索性不要运到洛城,就在运河沿途找个地方先存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