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22)
天宜帝必定是已经收到了靖羽卫从裕门关外发来的讯息,以此作为嘉奖。这般前往重华宫还真是招摇,看在旁人眼中,还以为他有多得恩宠。静王只想到,今日乘坐这驾车马倒有一件好处:太子若想派人袭扰,应该不会选择在途中拦截动手了,袭击宫中御驾等同直接挑战君威,洛文箫还不至于如此耐不住性子。
洛湮华被引到清凉殿,天宜帝一向在臣属面前表现得高深莫测,以免被摸透心思,因此尽管刚给予了礼遇,招见时也仍是神色威严,赐座后立即问起太平峡之役。
“儿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静王道,“少林、黄山、万壑门等名门正派听说了我朝调兵遣将,将在韶安与北辽会战,同感振奋,盼望能击溃外虏,故而得知品武堂和金铁司欲袭击粮队,都愿意前往相助,此乃父皇决断英明,武林门派对朝廷有信心之故,儿臣不过从中联络。”
天宜帝淡淡道:“你也不必自谦,这些年武林门派便如散沙一般,朕岂有不知,能聚拢起来协力一战,你于其间起到的功劳不小。”
静王笑了笑,他已经不想再讨论琅環的沉冤及其在江湖上造成的人心崩落,信任无存之下,大多数武林同道很自然地会选择明哲保身。或许为了国之大义,会有人愿意生死以之,但若舍生忘死换来的是冤屈迫害,还会有人去做吗?天宜帝想要的是禹周武林为朝廷效力,对抗北辽与夷金,而琅環内部,最需要的却是为前任宗主江璧瑶及罹难遭害的同伴洗雪冤情,否则,凭什么要为这样的天子与朝廷拼杀呢?所以慕少卿会说,他不认洛湮华,不认静王殿下。
他还不能让皇帝对琅環更增提防,转而说道:“父皇想来听闻过昆仑府之名,近些年不但屡屡进犯中原门派,而且与北辽和夷金都关系密切,指使了门下不少西域高手投入品武堂和金铁司,武林同道出手对付品武堂,既是为了北境战事,也是由于昆仑府相欺太甚,令大家忍无可忍之故。”
天宜帝当然知道昆仑府,他闻言心下明了,中原门派与昆仑府结下了仇怨,是以愿意帮助靖羽卫,难怪静王能促成今次联手,倒不全是琅環之力。想清了这一层,心中顿感释然,神色不觉变得和缓:“不管什么原因,总是为国出力,朕不会亏待他们。你回去将名单报上来,参与的各家门派都有赏赐,死伤皆有抚恤。”
静王微笑道:“谢父皇恩典,儿臣代江湖同道拜谢圣恩。”说着起身行礼。
天宜帝摆手止住,让他坐下,事情既已问明,便想听听静王对粮仓亏空一案有何见解。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置户部,责任最重的钱崇益是他的皇姑所生,可说是宗室表亲,刑部处置起来便不免缚手缚脚,已经试探过几次圣意,宗室中也有人说情。天宜帝怒气稍平之后,其实也有些犹豫,但若是从轻发落钱崇益,对犯事的其他户部官员又当如何处罚?
他说道:“户部刚刚清点完毕,半个太仓都是空的。”说着唇边噙了一丝冷笑,“钱崇益宴客时你也在场,对此事有何见解?”
“钱府碧箩园中,山石草木,在在耗费不菲,钱侍郎确是被名利迷了心窍。”静王的声音里并无叹惋之意,“儿臣前日刚刚收到一件消息,却是与此事有些关联,今日进宫来,正想着需向父皇禀明。”
“什么消息?但讲不妨。”天宜帝说道。
“自受父皇所托,儿臣一直在设法清查辽金在我朝境内布下了多少内奸眼线,品武堂与金铁司入境作乱,皆因有内奸传递消息,方能每每得手。故而儿臣请托了江湖上的朋友,在边境城池留意查探,可有常与辽金来往又行迹可疑之人。”静王如是说道,“每年春夏之季,辽金国内粮食匮乏,便常从彰州大量买粮,弥补国内短缺,近几年来,他们逐渐只固定向当地三家粮商购买,而且出价高于彰州本地正常粮价。儿臣只觉此事不似寻常,遣人查探之下,发现那三家粮商一直利用开在各地的米店分号收集情报提供给外夷,以此换取他们长期购粮。”
他见天宜帝神情渐转凝重,继续说道:“这些粮商与户部扯上关系还是近两年的事,他们购买库粮,作为囤积粮米的来源之一,想是为了与朝廷官员搭上关系,出价比平常粮商要高出五成之多。”
天宜帝听到后面,面色沉了下来,他看过钱崇益的账册,确实有一部分库粮卖出的净利远高于其他,原来内中还有这等缘由。此事不想则已,越想越怒,他从齿缝里问道:“钱崇益可有通敌之行?”
“这倒并未查出,”静王微微摇头,“想来以钱侍郎的身份地位,通敌于他并无好处,只是贪图其中暴利,就疏忽了彰州粮商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