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1)
“我能有什么正经事,”洛君平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户部的事务交卸了,靖羽卫的事不用我管,现下全洛城都晓得我洛君平乃闲人中的闲人,纨绔中的纨绔。”太子正殿里的人俱是心腹,从不敢乱传一言半语,他发牢骚时也就没什么顾忌,“我看这样也不错,反正做多错多,辛辛苦苦的,反倒落下不是,乐得过几天清闲日子。别人都比我聪明,见天什么也不做,进宫陪着说几句闲话,父皇就喜欢得很。”
洛文萧听他满口怨言,皱了皱眉。天宜帝昨日赏了金银绢帛给宁王,送到鼎剑侯府上,还亲口让洛凭渊到御林卫中挑选几名随身护卫,安王却在坐冷板凳,闻讯心里自然又不舒服了。
他无奈地说道:“凭渊长得好,年纪又轻,父皇自然见了喜欢。他比我们小五六岁呢,你也拿出点为人兄长的样子,不怕被别人听见笑话。”
“我自己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替二皇兄你不平。每天不是处理繁琐小事,就是让你领得罪人的差事,稍有不妥,就是错处。”洛君平说道。天宜帝这两年,对太子是愈发提防了。
洛文萧叹了口气,不去接他的话茬,只是说道:“我这里事多,你也别闲太久,过几天,我和父皇说,有事情交给你。”他略一停顿,“我倒盼着父皇能让五皇弟做点事,也替我分担些,只是不知道凭渊有没有这个心思,我也不好开口。”
洛君平明白他话中之意。太子对宁王的性情想法还摸不太准,庄世经已经分析过,天宜帝最忌结党,见自己与太子走得近,已然疑忌,绝不会允许宁王再被拉拢过来,反而有可能另行扶植,牵制洛文萧。天宜帝这些天来的宠爱与赏赐,已隐隐透出这层意思。
洛君平笑道:“咱们这位五弟,每天和林辰在一起走走看看,若有宗室下帖子请他,他就去拜会一番,不怎么结交朝臣,一时看不出有什么志向。只是以我前日所见,也不是个好相于的,你是没见到那个人当时的脸色,只怕我们一走,就得在床上躺两天了。”
洛文萧沉吟不语,他早已得知宁王在静王府中的言行,虽早在意料之中,闻讯也放心了不少,但他生性谨慎,既然摸不清洛凭渊的想法,就不好决定如何对他。
庄世经一直没插言,这时却抚掌道:“宁王将至弱冠之龄,少年心性,又久居山中,难免会思慕红尘,想来还未见识过这帝都繁华的个中滋味,还须兄长朋友多加指引才是。”
他说得隐晦,但两位皇子听了都明了其意,不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洛文萧有些踌躇,洛君平已笑道:“庄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说到这章台走马、软红十丈,太子殿下怕是不成,林辰平素吹得虽响,也未必见得了真章,好在臣弟眼下得空,这便出马作陪。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里最见心性,看看咱们五皇弟究竟何等样人。”
洛文萧仍旧犹豫,“闻说寒山派清规极严,宁王若是因此移了性情,只怕会见责于师门,父皇也不喜,反而不美。”
洛君平说道:“我自有分寸,于他也并非是坏事。”心中暗想,反正是好人你来当,阴招我来使,向来如此,何必每次都装得这般客气。一边又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庄世经,暗想此人满脸道学,谋划时却上三流下九流无所不包,倒是我辈中人,今后须多防着他些。
此事计议已定,洛君平见太子神色间仍是心事重重,又说道:“依我看,五皇弟能得父皇青眼,多半还是因为寒山真人托他转呈的那封信。寒山派自诩清高,说是不入世,却收了皇子当弟子,又找了个什么璇玑阁主来测算我朝的气运,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写了些什么。父皇竟也将这空穴来风当回事,琢磨个不住,连后宫都回得少了。”
“三弟。”洛文萧叱了一声,示意他住口。此语一出,同时贬了寒山真人、璇玑阁主和天宜帝,若是传出去,实是大大不妥。这三弟近来因为插手户部的经商文书,本想从中捞一票,却被皇帝察觉,多有申斥,于是心气难平,性情愈发乖张了。
庄世经捻了捻颏下三绺胡须,正容说道:“璇玑阁确然非同小可,三殿下可听闻过一山一阁一洞府之说,寒山派、璇玑阁、昆仑府,虽在江湖,但天下本为一体,哪能半点不涉朝堂。自九年前琅環崩落离析,我禹周江湖中最有影响力的就是这三处门派势力了。”
洛文萧脸上阴晴不定,琅環二字乃是他心中大忌,向来少有人敢当面提及,不想庄世经今日这般直言不讳。
庄世经又继续说道:“璇玑阁精于阵法机关,阁主名叫苏宴,字聆雪,所取乃是酒席宴罢,寂寞如雪之意。据说他年纪虽轻,却于星象术数,医术易理,无一不精,可说惊才绝艳,入主璇玑阁七年来,每有出言,无不中的。五年前济州府地龙翻身,就曾得他事先测算示警,救了阖城百姓。去年又送了一幅璇玑阵图给云王,襄助布阵大破北辽。只是他不愿多窥天机,甚少测算,此次竟肯应寒山真人之请,依天象推测我朝未来几年运数,实在是难得之极。寒山真人既然寄书,表明他亦十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