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天下(813)
“栟州、蒲州已经在大渊的掌控之下。不日,本座的大军就会攻破潞州,皆是你守着雒邑一座孤城,莫非还想在此小小的城郭中做什么土霸王?”城楼下一众骑兵之中,火光通明之处,鱼璇玑黑色战袍着身,外面是玄墨般的铠甲,骑在乌骓马背上。乌黑的发绾起揽进头盔中,夜色迅疾吹得头上的红缨曼舞,飒飒英姿耀眼逼人。
眸光,冲破黑暗的禁锢,于上下不对称的位置遥遥对上。一赤红暴戾,一冷傲铁血,似牵扯出夜的诡异,引得乌云闭月,夜风狂啸。
司空凌恨得几乎要吐出心头热血,咬牙切齿道:“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蒲州有武陵侯坐镇,尔等休想取得半寸焦土。”
“那凌王可要好好看着,这个是谁?”随她声音落下,前面的骑兵散开,露出中央被两个士兵看押着,手脚都被捆上了铁链的老年男子。他形容枯槁,蓬头垢面,身上的铠甲被砍破战袍染满了鲜血,有的已经凝结干涸,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血红印子。百丈的距离,夜色又深让人不太能将他看得真切,但司空凌还是从那身形中看出了几分瞿偓的影子。
那人孤傲,以如此屈辱的姿态被抓送到主子面前,他眼底有着无穷无尽的愤恨,哪怕不能在做出什么反抗可身体还是挺得笔直。
“哑了?”鱼璇玑抬首看着城楼上司空凌变化不太清楚的脸上,嘴角冷酷地迸出两个字。士兵会意,要腰侧拿出一副铁爪,左右两人一人一个朝着他琵琶骨上就抓去。冰冷的铁爪,森森冷意从皮肉传递,刺骨的疼痛几乎要把脑中的清明贯穿。好像是受不了,被看守住的人在无力放抗之下,哀恸惨叫起来。那凄厉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有着迫不及待想要赴死的决然。
抓在青砖上的手指猛地用力,上百年都不曾被风噬腐化的青砖竟被他手指的力量给捏碎了半块。司空凌双瞳已变得猩红,这一刻脑海中闪过诸多影像,最多的便是对自己的深深的失望。从小生下来就是地位尊崇的皇子,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可最后却落得什么下场?亲生父亲把他当做别人儿子上位的踏脚石,挚爱自己的娇妻和来不及落地的孩子双双死去,亲手培养起来的铩羽骑在万俟楚和鱼璇玑的阴谋中渐渐被毁之殆尽。如今,就是他最后依仗的人落入鱼璇玑手中,被她贯穿琵琶骨,他亲眼看着却不能救他。
就连这栖身的雒邑城一般,过不了多久也必将失守。
他这一生似乎都在做别人的棋子,多次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最后却是把自己带进了死胡同里。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报,王爷,西门被攻破了!”浑身是血的士兵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跑上前禀报一声,拖到极致再也没法挽救,倒地死去。
“王爷,南门也被攻破了!”
“北门出了叛徒,打开城门把门外大渊士兵引了进来……”
一个个消息狂轰滥炸般奏响在耳畔,火光晃动人影纠缠,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道。他僵硬的身体徐徐转过来,眼眸掠过那些正在跟不断上爬的大渊士兵厮杀的将士,衷心的下属们带着急切的神情劝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先离开这里再图他谋。”
“王爷,属下掩护你趁着混乱赶紧离开雒邑,不然等大渊大军进城,想走都没办法了。”左岩身上也挂了几处伤,伤口汩汩地流着鲜血,可他已经无暇顾及,努力地劝说司空凌。
一张张满带着焦急的神情在眼前晃动,他忽地抬手示意他们噤声,左岩等皆不知他想做甚么,个个睁大眼睛盯着他冷得完全没有了申请的脸。“本王是天诀的凌王,天诀的国土,誓死都要守卫!”
这一句表明身份的话语落下,他们大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可……
“本王知道你们的意思,可天诀都不在了,身为天诀司空皇族的皇子,本王岂有颜面苟活!”他这话立场十分坚决,容不得人有半分置喙。“今日,雒邑在,本王在。雒邑灭,本王死!”
“王爷?”
“王爷?”虽猜到了他的打算,可听他亲口说出来,众人还是觉得心惊胆颤的。凌王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与雒邑共存亡了。
司空凌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再说了。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不是个明知的决定,可他知道什么叫做大势已去。他不甘心就那样失败可再起无力,就算死也该是皇族该有的死法。尤其,他还是曾统领几十万人马的大将军!
“属下誓死追随!”见他态度坚决,在沉静下来后左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他一起。
其他人见状,联想到先前的禀报,如今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被擒拿只是早晚的事情。或许,顽固的抵抗有什么意外的出路。出奇一致的想法,跟着也纷纷表态:“属下愿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