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后(28)

作者:观乎

观尘点点头,“我知道了。”

妙缘仍旧愁眉苦脸的,又补充了一句:“这位施主太过执着……师兄您劝劝吧。”

执着在佛教教义之中不算一个好的品质,甚至称得上是极其反面的词汇。许多僧人终其一生都在寻觅灭尽执着的方法,却也失败了。

而这个词放在季别云身上……如天造地设一般契合。

片刻后医堂内的人便走了大半,只剩下他们二人。

观尘先是不慌不忙地将所有门窗都关上,之后才走到季别云五步之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整个人疏离又冷清。

“季施主可否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季别云心里一紧。

他等观尘这句话等了好几天,此刻终于来了。

“都已经有人摸到国寺来找上我,那必然是招惹上了。”他顿了顿,“只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

郑禹已死,此番动作必然出自他背后之人。季别云并不能确定对方身份,而对方显然已经在宸京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他。

此番他已经陷入了被动。

“礼部侍郎遇刺一事,”观尘这句话说得略显艰难,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与施主有关吗?”

季别云明白,既然今夜悬清寺发生了行刺一事,这件事的交代他便逃不掉的。

“人不是我杀的,凶手另有他人。”为了避免上次那样的机锋出现,他补充道,“你这一次依旧可以相信我。”

“施主隐瞒了一部分,对吗?”观尘的目光明明平和,却给他一种压迫感。

他咬咬牙,又吐露了一点:“我去过郑宅。”

观尘的诘问没有就此停止:“施主去郑宅的目的是什么?”

这已经涉及到柳家的事情了,季别云不可能坦白,他垂下双眼躲避了那双视线,“我不能说。”

僧人靠近了一步,本就高大的身量在昏暗环境中更加有压迫性,将季别云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季别云两肩略微塌了下去,一只手扣紧了桌沿,用力得指节发白。他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不能说,你也没必要让自己牵扯进来。今夜的事本与你们悬清寺无关,再过几日我自会禀报过贤亲王之后下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

观尘却道:“施主是考虑好了要入右卫吗?”

季别云抬起头来,“从戎是一早便计划好的,不过计划里没有贤亲王这一条路,我是在等一个时机,就快到了。”

眼见少年宁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却也不愿说出去郑宅的目的,观尘便不强求了。他转而问道:“季施主可是要参加不久后的登阙会?”

季别云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只拿过桌上没用上的一截白布回身擦拭刀刃上的血迹。

观尘叹道:“太危险了。”

少年头也没回地随口道:“值得。”

等到季别云将环首刀擦干净,一回头,发现和尚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神恰巧落在了自己的刀上。

他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戏谑,笑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俗?”

僧人微微怔愣,双手合十道:“佛家清净,不问俗事。”

“大师,你已经够俗的了,哪位高僧会和你一样与我这种人厮混,也不怕煞气沾到僧袍上。”

他说的是反话,也相信这和尚听得出来。

观尘这人有趣就有趣在与他这种人走在一起的同时,不试图度化他,也不劝他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

见僧人没说话,季别云也不知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也只能叹了一声气,“我欠你很多句谢谢,若大师与我继续相交,以后还会看见我惹上更多麻烦。所以我希望……你别卷进我的事情里。”

明明妙缘刚才离开之前让观尘劝导一下季别云,没料到观尘劝诫的话一句没说,却反倒被劝了。

他顺着季别云的话点头,答应得很流畅:“贫僧知道了,只是施主的伤,严重吗?”

听观尘答应下来,季别云也放心了一些,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些许。

“没什么大碍,刺客没下死手,只是可惜让他跑了。”

观尘原本想宽慰两句,季别云却自己振作起来,又道:“但也没关系,我会找出幕后之人的。”

季别云笑了笑,拿上环首刀准备回客房。他先将和尚送走,看见对方身影逐渐消失之后才动身。

他手里没提灯笼,只凭着朦胧月色辨别脚下的路。左臂的伤其实不深,只是血流得多而已,这才将那一群和尚吓着了。包扎好之后,那剧烈的痛感便化为绵绵的痛意,并不影响他活动。

那刺客走到屋外时他就被惊醒了,闭眼假寐,任刺客进入他房间,在各处翻找。他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一股微弱光亮,片刻后听见了包袱被打开的动静,里面的文牒应该也被拿出来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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