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后(204)
于是只答道:“战事之下,无人不担忧。”
“你知道那日朕宣季遥入宫,他对朕说了些什么吗?”元徽帝依旧坚持这个话题,“他说世间公道系在每个人的身上,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你也认同吗?”
这的确像是季别云会说的话。
观尘不禁又想了想少年的模样,出征那一日,其实他一直看着对方。季别云似乎对他有愧意,但那种愧意更让他痛苦。
解不开的死结。
他收回思绪,答道:“贫僧认同。”
元徽帝面露不解,“是啊……朕也觉得此话有理,故而答应了季遥下旨重查柳家旧案,可是当他离开时,那眼神即使看着地面朕也能瞧出来……他在恨朕。柳洪吉是先帝下令斩首的,他为什么要来恨朕?难道朕做错了?”
见他不语,元徽帝咄咄逼人道:“为何闭口不答?你也以为朕做错了?”
说罢转头看向身后一大群人,拔高声音质问:“你们也这样觉得?”
每听见一次季遥的名字,观尘的耐心便被磨灭一分。
他受不了元徽帝高高在上提起季别云的样子,也无法忍受少年的恨与憾被如此解读。他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道:“陛下最好祈祷季施主能平安归来,到时候便可亲自去问他。”
观尘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
但他听得身后的元徽帝像是发了疯,冲着他背影喊道:“朕掌管天下万千子民,他们仰赖于朕,倚仗于朕,可凭什么!他们凭什么敢恨朕!”
手中的佛珠再一次被握紧,陷在掌心。
观尘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耳边全是虚幻的厮杀之声。
等不及了……可他必须等下去。
只有待到战事平息且季别云平安了,棋盘上悬空已久的棋子才能真正落下。
观尘回到是名院,打开了昨夜收到的一封信。五日以来,他已经收到了七封一模一样的信了。每一次他的回信都果断而坚决,只是今日语气更重了一些。
他拿了一张白纸,提笔写道:“万事以季平安为上,不到凯旋不可动手。若你擅自决策,必有后果。”
作者有话说:
独守空城×
独守空闺√
第99章 从军行
虽然才八月,但西北已经不复夏日酷暑。天高云阔,秋日的风已经能让人感到凉意,尤其入夜之后,寒气并非一两件单薄衣裳能够抵御,冷得让人恨不能套上棉衣。
幸而石睿与唐攀都有经验,在出征之前就备好了军中厚实衣物。
夜深千帐灯。
营地看似平静,但后方却有上千人正忙碌备战,收来军中上千杆长枪,做成巨大的械筏。五千长枪做成一个械筏,一次可渡四五百人,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这是极为便利的渡水方法了。
季别云再次确认了盔甲穿戴稳妥,放眼望向昏暗之中寥寥无几的火光。
旁边正好有一处火把,隐约照亮了少年愈显锐利的轮廓,以及眉目间积攒已久的疲惫与戾气。身上脸上沾染了不少尘灰和斑驳血迹,盔甲之下也有一两处包扎的痕迹,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像一柄利刃了,而且是沾过血的。
石睿站在他身边,说话声也带着寒气:“此举冒险,你可得想清楚了。一千精锐就算全都渡河成功,剩下的人对上那边大营,胜算也太小了。”
在八日前大军赶到时,万良傲已经攻下穹水以北最后一座城池,渡过穹水来到南岸。此后一路畅通无阻,一边劫掠一边强征更多士兵,南下攻陷两城,来到了平望山下。幸而平望山也算是一个小天堑,且山北脚下还有一座望城,可以暂时抵挡襄军攻势。
望城抵御了好几日万良傲的猛攻,不住地派人传信过来,寻求宁远军援助。
三日前,宁远军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但如何将万良傲从望击退,却不是能轻率决定之事。
季别云在军中虽为主帅,可地位不如石睿与唐攀,尤其是唐攀,身为右卫将军比一般人要强势许多。因此最后宁远军还是听从了唐将军的计划,兵分两路声东击西。唐攀与戴丰茂率东路三万人声援望城,而石睿与季别云领七万大军从西路绕行,走到敌军身后切断粮草供应。
然而当两军分开之后,万良傲像是预料到他们动作一般,反应迅速地也派出一路向东追击。宁远军虽已绕到后方切断了粮草供应,可一日后敌军追上,阻拦了他们回去的路。
两军交战,损伤惨重。襄军因人数劣势节节败退,一路引他们向北而去,等到回过神时,东西两路的战线已经拉得太长,他们停在了穹水边,而万良傲残军渡水北去回到了大营。
宁远军主力因此停留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