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妻录(重生)(130)
曹陌喉头微滚, 不着痕迹地低下眉来, 尽力掩去所有的存在感,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了旁侧。
等会怕是还要去搀姜大人,他倒也不必急着回今上身边。
曹陌正这般想着,上座之人放下手中奏折,轻启唇道:
“朕恕你无罪,姜卿但说无妨。”雍渊帝垂下眼,定定看着跪伏在地的臣子,“勤政地凉,爱卿还是坐着回话罢。”
侍在殿内的宫人闻言一怔。
在他们尚未回神之际,曹公公已然上手将人扶了起来,对着发愣的小太监们训道:“还不快去给大人搬个椅子来。”
片刻后,姜淮直挺挺地坐在椅上,手里捧着宫婢新沏好的茶,神情还有些恍惚。
他小心抬起眼,试图觑一眼帝王的神色,却恰与雍渊帝淡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姜淮知道,圣上在等他给出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储位之争的答案。
雍渊帝并不催他,好似有全然的耐心,哪怕姜淮再想个一时半刻的依旧无碍。
可身为臣子,又哪里有让主上等着的道理?
这题,尚书大人明白自己躲不开了。
姜淮颤着手,杯盏里的茶溢出些许,打在他绛紫官服之上,他却毫无所觉。
他紧着神,屈膝又跪在殿前,哑声答道:“若,若是臣,必然是要护着这枚玉石,将其牢牢握于手中,不容旁人窥伺半分的。”
管他什么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皇位在圣上手里,圣上要如何,那便是如何,哪有旁人置喙的道理。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只余听命于上位这一条路可走。
他叩在地上,淡暮的日光渐隐,冰鉴里的冰慢慢抵去了盛夏的热意,可姜淮额上还是不住渗出汗来,一滴滴砸落在坚硬的砖石之上。
若他此言并不能使当今满意,又或是并不足以剖明衷心,那他们一府...
“甚好。”
他听雍渊帝道。
尚书大人花了小半刻,才从这似乎极为温和的“甚好”二字中回过神来。他愕然抬起头,略有逾越地直视圣颜,好一会儿方才结结巴巴地道:“谢,谢圣上赞誉。”
曹陌站他不远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姜尚书...怕不是误会了什么罢。
上首的人轻笑一声,便开始同他说起灾情一事,倒是再不提及那个让他胆寒的话题了。
轻易得仿佛刚刚的问话只是他兴起之下的随口一问。
姜淮捧着簿子,暗自长呼了一口气。
直到日暮西山,姜尚书被大太监扶着好生送出勤政殿时,他的腿仍旧有些发软。
“送到此处便可,多谢公公。”
曹陌微弓着身子,带着笑的脸上甚至有几分恭敬谦和:“大人客气。”
一直目送到人消失在勤政殿的殿阶外,曹公公这才转过身,回了殿内。
雍渊帝摩挲着手上的浅红小佩,头也未抬,只吩咐了句:
“此番叫姜卿受惊了,你带人去朕的私库里挑上一些,送予他压惊。”
大太监笑着应了声是。
至于尚书大人得赏时究竟是压惊,还是又受了惊,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在大太监正要离开之时,他倏而又听得了句淡淡的:“再告诉姜卿,科举乃国之重事,为选天下英才,莫要想些旁的。”
小东子跟在曹陌身后走着,等远了些,小内侍看着人拟好的单子,不由多嘴问:“这些东西...是否太过贵重了?”
师父当真不会吃挂落吗?
曹公公瞥了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一眼,敲打道:“往后见到姜家任何人,切记把你的心给我提牢喽...尤其是姑娘。”
虽说姜大人是误会之下才会这么答的,可圣上难道就当真不知,尚书此言是误了他意么?
曹公公笑了笑,将单上的礼又添厚几分。
怕是未必。
小东子看着他的动作,喏喏应是。
二人带着一整车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出了宫。而相隔数百米的慈安宫中,却是有奴仆弓身走进。
宫殿辉煌,殿前砖石上却有暗黄色的落叶铺满在地,上头灰蒙蒙的,似染了尘。
“大皇子...醒了。”
慈悲的佛像前,一人闭目跪着,满是沟壑的脸被皱纹爬满,衣裳却是大气尊荣。只是她皮骨相连,没剩多少肉架着,倒有些撑不起来这华裳。
宫女低低跪在一旁,手上拿着扇子,小心翼翼地替人扇着风。良久,佛前的人才捻了捻手中泛着光的宝珠,似乎遗憾地道了句:“倒是命硬,可惜了。”
侍从们似是习惯了如此,只俱垂着头,并无什么别的表情。
数不明香燃了几回,空寂的殿内才又闻得一句:
“沈氏那习得如何了,让人盯紧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