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有归处(161)

作者:语笑阑珊

女人杀夫,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她新婚不久就怀了身孕,本是一件大喜事,孩子却在三个月时没能保住。虽然丈夫百般劝慰,女人仍郁郁寡欢,有一日她去街上散心,遇到了一个巫师。

刘猛问:“白福教的人?”

童鸥点点头。

从那之后,女人就信了邪教,一次次将家中财物捐给巫师,起先可能只是一碗饭、一块肉,后来就变成了一吊钱、一锭银,眼见妻子越来越糊涂,男人便强行将人锁在房中,想过段时间带她一起回老家避避,女人却在一个雨夜将他杀了。

“她听信了巫师的话,觉得孩子完全是因为自己和丈夫的罪孽才会夭折,此时魂魄正在被万千野鸦撕咬啄食,想要召回他,只有以丈夫的头颅为引路灯,她日日在山中赤足行走,只为能将残魂唤回自己腹中。”

刘猛脸都白了,倒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反胃。童鸥拍拍他的背,道:“往后等你听多了这类惨案,就会适应。”

两人的交谈声虽说很轻,但柳弦安耳力好,依旧听了个清楚明白。他扭头问梁戍:“渡鸦城,若我没记错,应该距离西南驻军的大营并不远,是一座很大的城镇,交通往来纵横,甚至还有不少南洋异邦人,白福教竟也如此嚣张吗?”

“有时邪教并不会承认自己是邪教,西南又盛行巫蛊之术,门类繁多,他们随便就能套一个别的壳子。”梁戍道,“传教不需要多大张旗鼓,私下里一张嘴一张凳,就能令数十百姓家破人亡。”

柳弦安此前虽说从未来过西南,却很喜欢渡鸦城,主要是喜欢这个名字,配上西南边陲的神秘,总觉得有一种暮色沉沉时,于满山翠色中,惊飞无数寒鸦的壮丽。阿宁却不懂,道:“深山老林日落,满天乌鸦乱飞,这不是要闹鬼吗?”

柳弦安捏住他的嘴,行了,你不要破坏气氛。

梁戍道:“好,我到时候带你去山里看。”

柳弦安松开手,阿宁还是觉得很郁闷,自己又没说错,正常人哪有跑去山里看乌鸦的,公子的品味可真奇怪啊,王爷居然也惯着他。

从怀贞城到渡鸦城,还有挺长一段距离,柳弦安便躺在马车里,将童鸥搜罗来的话本全部翻了一遍。梁戍也是头回见识他看书的功夫,一目十行都算谦虚,纸页被翻得“哗哗”响动,梁戍看了一会儿,就上前用手捂住:“这一页是在讲什么?”

柳弦安不假思索:“鬼母产子。花坪镇富户刘某,有一妻一妾,妻无子妾生子,妻妒之……唔。”

梁戍俯身,咬着他的唇瓣,又舔了舔:“妒就妒吧,又是鬼故事,不听。”

柳弦安在亲吻的缝隙里解释,这本书就没有一页不是鬼故事。

梁戍道:“那就都不听。”

高林打马路过,从窗帘的缝隙里往里瞄了一眼,立刻神情肃穆地把脑袋拧正。

什么叫老房子着火。

大半车的书,柳弦安三天就全部翻了一遍,梁戍问:“还要不要我再去找些新的?”

柳弦安摇头:“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故事,不必了,没意思。”

梁戍把他软绵绵的身体拎起来一些,问:“那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柳弦安也不想做,手脚并用地爬进被子里,将自己一卷,睡觉要紧。

梁戍看得好笑,也不再逗他,只在旁边陪着。睡仙一睡又是十来天,成日里懒洋洋的,不戳不动,躺久了,便开始抱怨头疼。阿宁坐在车夫旁听着,心想,唉,先前好像也没有这么多的毛病,原以为我们全家已经很惯着公子啦,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梁戍颇有耐心地帮忙按揉太阳穴,柳弦安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打个小盹儿,阿宁就在外头说:“王爷,公子,前面有个村子,好像也是在举办五彩会,人很多,我们要绕过去吗?”

“绕吧,别打扰他们。”梁戍捂住怀中人的耳朵,想让他继续睡,一阵清脆的拨浪鼓声却远远传了过来。

柳弦安睁开了眼睛。

……

这座村落和西南其余几千座村落一样,竹楼瓦屋,五彩斑斓。村中间燃起巨大一堆篝火,映得整个冬日也暖洋洋的,火堆上烤着野鸡腊肉,四周散落着美酒,小娃娃们正在围着火堆转圈,笑笑闹闹,本来应该是喜庆温馨的画面,却因为他们小手中攥着的拨浪鼓,而多了几分诡异。

柳弦安道:“一模一样的图案。”

这时村民们也发现了这群人,纷纷笑着打招呼,引他们也来篝火旁分一碗酒。

梁戍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揽住柳弦安的腰。

一般村民见到外乡人,哪怕是最热情豪爽的性子,也会问一句客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然后再斟茶倒酒。像这种初一见面,二话不说就要引对方到自己家中喝酒的……他低声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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