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狂(60)
栾苍水走过李舒身边,李舒忽然拉住他:“栾少侠。”
他这样有礼,栾苍水吓了一跳:“做什么?!”
“我跟着你吧。”李舒说,“我跟栾秋有矛盾,他们都站在栾秋那边,只有你,你是最讲道理的。”
栾苍水浑身舒爽,欣然应允:“跟着我,我罩你。”
两人最后溜进正堂。这儿从没充盈过这么多江湖人,但欣然落座的只有曲青君。
栾秋没有坐下,这是不留客的暗示。
李舒和栾苍水站在一块儿,栾秋瞥了他一眼。李舒没注意栾秋的目光,他用眼角扫栾苍水的手:那只保养得光滑漂亮的手上攥着一把能当武器的铁扇。
从一只全无防备的手里夺走武器,轻而易举。
它,还有商歌交给李舒的一把针,将是李舒唯二能防身的东西。
“英则的什么事?”曲洱开门见山,“有话就说,说完请走。”
他很少这样无礼,但没人阻止和责备他。
“没有茶么?”曲青君笑笑,“就算不给我,也得给灯爷上一杯吧。”
沈灯摆摆手:“不必在意我,你们聊你们的。”
“不烦,渺渺,去沏茶。”
两个孩子匆匆往外走,曲青君老神在在,卓不烦走过她身边时,她忽然出手,铁爪一般擒住卓不烦手腕,卓不烦吃惊,立即用另一掌御敌。曲青君嘿地一笑,手刚收紧,栾秋已经上前,手背一捞卓不烦,把他从曲青君手中牵走。
“基本功练得不错,可就是没有什么练武的天分。”曲青君看着卓不烦笑,“没天分之人,在这江湖上是活不下去的。”
卓不烦很黯然。他用一筐鸡蛋和小鸡换来当浩意山庄弟子的身份,确实并不是天资出众之人,又因为口舌笨拙,不知道如何辩解,生怕自己出声会换来更多嘲讽。
渺渺脆生生说:“不是只有武功卓绝才叫江湖人,有侠义心肠、能救急救困,我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舒看着卓不烦,心想这孩子怎么跟栾秋似的,又是耳朵先红。
曲渺渺这番话引来沈灯赞叹:“好!说得好!”
曲渺渺又接着:“总之比不认师门、背叛祖宗的人好得多!”
沈灯大笑,对曲青君说:“这小姑娘有你当年几分性子。”
两个孩子跑了出去,曲青君问栾秋:“这男孩儿是你的徒弟?你有资格收徒了?”
栾秋脸色更糟,没打算回答。
听说曲青君带着人马和财物与山庄分裂、另立门户的时候,李舒以为她是那种严厉可怕的人物。
听说曲青君照顾栾秋、栾秋把她当作母亲的时候,李舒以为她或许像四郎镇上随处可见的中年妇人,温柔与平庸已经成为她们最紧密的皮肤,任何小孩儿见了她们,都要放下玩心戒心,喜滋滋扑进她们怀里去的。
但曲青君和这些印象截然不同。
她是李舒没见过的那种人:所有人站着,她坐着,姿态闲散,像在河边歪躺吹风,而不是身陷一个充满敌意的帮派。她能穿过金羌的狂风,能翻过谁都走不过的雪山,像飞过苦炼门上空的赤眉大鹰。
目光扫到李舒身上,曲青君招了招手:“浩意闲人,过来过来。听说你帮江湖帮派起名字?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也想个名号,响当当的,说出去能吓人一跳的。”
李舒内心已如刺猬,浑身的刺都挣了起来。这里没有他的同伴,连栾秋也不是同伴——
“你和山庄、和我们的事情,跟他无关。”栾秋说,“不得为难他。”
曲青君看看栾秋,又看看李舒,笑道:“是有副好皮囊,难怪你喜欢。”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李舒,栾苍水更是吓得立刻从李舒身边弹开,仿佛他身上有牛大的跳蚤。
曲青君托着下巴笑:“喜欢到连最舍不得的东西都给了他。”
气氛完全变了。
窃笑的云门馆弟子,震惊的谢长春和栾苍水,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金满空和沈灯,所有人都因曲青君的两句话,把注意力转到了李舒身上。
“曲馆主有一件事情说错了。”李舒开口,“那玉佩不是栾秋送我的,是我骗来的。”
栾秋静静看他,李舒根本不回应他的目光:“浩意山庄穷得一干二净,难得栾秋身上有这么一件好东西,我既然决定要走,自然得为自己筹谋一些路上的盘缠。”
“你要走?”栾秋问,“什么时候决定的?”
李舒假笑:“昨夜。”
谁说话,大家伙儿就看向谁,眼珠子左右溜达。端了冷茶进来的曲渺渺和卓不烦错过关键部分,有些茫然地在沈灯和曲青君面前放下茶杯。
李舒想了想,又说:“栾秋和我不是那样的关系,可退一万步说,那真是栾秋送我的,又有什么不对?江湖上这样的事情也不罕见,好友之间互赠礼物,实在稀松平常。我听闻明夜堂堂主和阳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