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关向来事母至孝，凌雪棠便在花厅耐心地等候。

过了一会儿，李雁关穿着一身褐色的常服出来了，见凌雪棠站在那里，立刻眉开眼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凌雪棠肩上大力一拍：“你怎么这么有空来找我？！”

“嘶……”凌雪棠却很是虚弱似的，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满面苍白。

“喂，你不是吧，怎么这样虚？我都没用多大力啊！”李雁关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凌雪棠的脸色，觉得很不可思议——凌雪棠平常壮得跟头牛一样，今天也太反常了吧！

若是平常，凌雪棠定然要翻他的白眼，可是今日他却是苦笑一下，用略带虚弱的声音说：“雁关，我今日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托付给你。”

李雁关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这模样，没来由的觉得不安，只好故作豪爽地笑了一声：“什么事啊这么郑重？我们俩什么关系，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做到！”

“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郑重为之。”凌雪棠自嘲地笑了一下，精致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沉沉的绝望死气。

“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有点心里发毛……”

“雁关，实话跟你说，我上次中的箭，上面有毒，我……余下的日子不多了。”

李雁关听了，好似劈头一个响雷，大吃了一惊，浑身发凉，汗毛都竖了起来。

过了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似的，勉强挤出一个笑，颤声道：“阿棠……你别跟我说这种不好笑的笑话！”

然而，面前的凌雪棠就那么望着他，向来淡漠的脸上带着苦涩，眼底是绝少看见的无奈与死气。

他那么平静，平静得好像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可是正是这种平静，却让李雁关胸口涌动着一股酸涩和刺痛，那股酸涩最后席卷到鼻头与喉咙，让他再也忍不住，高叫了一声：

“雪棠！”

凌雪棠仍是那么平静，他说：“人生在世，如衣败絮行荆棘中，步步牵挂。父母高堂有我兄长，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玄玄。”

李雁关忽然明白过来，他专程来找自己是要托付自己什么事：“你想让我帮忙照顾公主？”

“嗯。”凌雪棠说着，忽然外袍一掀，朝他双膝跪地。

“雪棠！”李雁关忙弯下腰去拉他，眼底亦有了水光，“你我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你的托付，我自然全力以赴，何必如此！”

凌雪棠却不为所动，跪在地上，目光坚决：“不，雁关，你不知道，玄玄他其实是男儿身，他是如假包换的皇子！”

李雁关一愣，搀扶凌雪棠的手也顿住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慕仙宜第一次扮男装出来，他竟没有认出来，当真以为是四皇子；怪不得，之前凌雪棠与慕仙宜吵架，还赌气去西北；怪不得慕仙宜会武功，善骑射……他竟是个男儿身！

竟把天底下的人都瞒过去了！

“此事总有一天会瞒不住，慕景琛在朝中一手遮天，若是知道了，必定要对他赶尽杀绝……我求你，一定要保他一命，即便做不了皇子，也请你救他出来，隐姓埋名当个平民百姓！”凌雪棠说着，弯下腰，把头深深地磕下去。

一拜，两拜，三拜……他生生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李雁关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他料到慕仙宜会有性命不保的劫数，到时候凶险无比，今日来求自己，分明是要自己答应他以命相搏保护慕仙宜。

花厅寂静，外面庭院一丝风儿也没有。

李雁关望着外面，眼前浮现出在西北战场时，自己与凌雪棠并肩作战的一个个画面来。

有一次，两人帮一队商人去抢回被胡贼抢走的货物，走得急，只有他们二人单枪匹马，胡贼凶狠，竟放驯养好的狼群来撕咬他们，他大意轻敌，差点被一头狼咬住咽喉，是凌雪棠用胳膊撑住狼口，救了他一命，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凌雪棠的话：

“不碍，我反正还未娶妻，要是死了也便宜你，不用替我养妻子儿女报答我的大恩！”

……

他眼一闭，滚下热泪来，双手重重地握住凌雪棠的肩膀：“我答应你，即便我死，也一定保住公主的性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步步牵挂二

凌雪棠回到家中，却见慕仙宜坐在南窗下的美人榻上，一手拿着一个荷包，一手扯着针线，一边缝，一边暗自垂泪。

似乎听到脚步声，他赶忙把眼泪擦了，装作很专心缝荷包的模样。

凌雪棠也只做不觉，缓缓进去，语气轻快：“玄玄，知道我给你带什么了吗？”

“啊？”慕仙宜抬起头来，眼睛是红的，只是脸上做出一副开心的模样来，“你给我带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