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雨+番外(2)
元虹本意欲待将那蛇怪骗至族中,再结合族人将蛇怪制服,谁想那银蛇怪法力高深,竟是全族里找不着个好手能将他收服。但元虹临危不惧巧施妙计,骗得蛇妖失了戒心,寻得他的罩门,终于夺他圣胎,散了他那身邪法,降服了蛇妖。
谁知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先生讲得故事与众不同,筷子再一敲,一个颇为旖旎的爱情故事竟然从他嘴里冒了出来。言语真挚抑扬顿挫,讲得真是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在他的版本里,黑狐对元虹一见钟情,要把他掠回家中做压洞夫人。银蛇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一路百般呵护护送元虹归家。无奈元虹家长无法接受儿子与一条蛇(同性)的跨种族爱情百般阻挠,元虹与小银蛇竭力抗争也无力改变周围人的偏见,最终小银蛇黯然离去……
老先生筷子再一敲,叹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故事便圆满结束。
小孩儿们听得如醉如痴,尤其最终小银蛇在茫茫大雪中缓缓离开时元虹公子满心绝望落泪,不少都一抽一抽地偷偷抹鼻涕眼泪,而我这个金主则是眼神茫然,根本没办法从听到的故事中抽出神智。
老头见反应如此良好,捻着胡须甚为自得,一时气氛哀伤又和谐,连那万众期待的送亲队伍出现,也被大部分人忽视了。满地的妖怪,还是我在五雷轰顶的风中凌乱中,头一个瞥见那吹吹打打着拐过接到的送亲队伍和后一步姗姗来迟的“花轿”。
又送两枚铜钱给那言语逗趣的老头,这年头年老体衰的妖怪谋生不易。况且他有勇气在族长公子大喜的日子编排这种八卦,真是敢于发出自己声音的勇者,可谓老而弥坚。
我起身抚衣正冠,抱剑踱到路当间。刚才一起听过故事的众位小朋友互相瞧瞧,约莫是琢磨:怎么会有我这么大的人,能恬着脸来同他们抢东西。一个个也不甘示弱的围了过来,三三两两的挡在路中。
队伍顷刻走到眼前,我才看清并没有想象中的花轿。多年不见,元虹果然艳色更胜往昔。可是他过份精致的五官在我看来,像前世插画家们用电脑绘出来的假人——美则美矣,却像隔着三维世界和二维世界的界限,有种分外不真实的感觉。
我禁不住想要仰天长叹,自己百年前竟曾和这样一个插画人物成天厮混在一处。现在想来,还真是一段没有真实感的记忆啊!
今日元虹着一件月白色衫子,在八人抬的榻上正襟危坐。他今日装扮不太像新娘,比较神似祭品。队伍看到路当间的我们,速度犹犹豫豫的慢下来,锣鼓喇叭声仍没停下。
我将那传说中我痴心眷恋的故人望着,只觉得自己开始不自觉的磨牙,怎么磨也不过瘾。但想到再望下去,墙角那位大爷,今后八成会和听故事的人讲:我与元虹重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忙正正神色,冷然道:
“元虹公子,还记得蛇怪秦肖吗?”
其实我叫慕秦肖。这样自称秦肖好似亲切,不过是当年初初穿过来遇见元虹这只妖怪,心想该不会言灵也是确有其事吧……就留了个心眼儿,隐了姓氏没说,只称自己姓秦名肖。可惜残酷的事实证明,当年我的小心眼儿是远远不够,留一个留两个留多少个照样着了人家的道。
而现在我之所以自报家门,是怕一百年过去,这小子蒙骗过的妖怪太多,想不起我这么呆笨好骗的一小只。谁想他的反应倒很大,身子一颤,立即微微倾身,视线胶在我身上细扫。看神情他把我记得很清楚,是我杞人忧天了。
我于是极为满意,把声音放得更冷。身边的小鸡仔们受了惊吓,一股脑散了个干净。
“元虹公子既然认得故人。你欠我秦某的,今日就请连本带利还来吧。”
狠话虽然撂下,我却晓得元虹绝不是个甘心把吃下东西吐出来的家伙。果然话音一落,送亲的锣鼓声便停了,那乌压压一片家丁将乐器一放,全部顺利操起了家伙,看起来相当的训练有素准备充分。冲天的妖气杀气扑面而来,拉开一副想要合围活捉我这只小妖的架势。
元虹一摆手制止了跃跃欲试的手下,眼神像要在我身上灼出一个洞来。他低头自语了一句,看口型像是“……还活着”什么的。然后抬起头来道:“秦肖,今日之事对我鵁族来说是件大事,求的是万无一失。金蛟大人的侍从也在迎接我们的路上,绝无可能受人搅扰。你不该此时回来生事,还是识相些,速速逃命去吧。”
他的眼睛又黑又深,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诚恳,甚至还带些看似遮掩不住的焦急。百年前元虹与我相交一度甚深,他理应了解我不是一个会被这种不疼不痒的威胁激怒或是吓跑的妖怪。说这番话出来有什么意思,估计是要表示出‘怕我吃亏,要提醒我避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