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竟然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我的确是有这种担忧，不然我还真是好奇，真极剑能否杀了你，成为真正与饮琼弓并列的神兵。”

夏暄骇得一跳，哪怕明知道他只是玩笑，可依旧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不由得转移话题道：“既然你知道云舒以后会这样做，当初为什么只是将他赶出来，而不是直接杀了他。”

沈延却不答反问：“你与他相依为命多年，又为何始终不肯接受他的情意，满心只想着逃开？”

夏暄神色有些怔忪，许久才道：“我与你说一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

“凡间有一个小女孩，她父母双亡，奶奶吃尽了苦头才将她抚养长大，就在她成人以后想要回报奶奶，却突遭横祸一朝身死，只余一缕残魂飘飘荡荡，许久之后才碰到一个好心人，替她做了一具躯体，她的记忆遗失大半，却始终记得要回去，要回报奶奶，侍奉她终老。”

“哪怕她如今拥有的这具躯体长生不死，为世人艳羡？”

“对，哪怕回去之后她是个凡人，生老病死不能再逃脱，也依旧想要回去。”

沈延沉默了。

夏暄露出一个笑容：“这样说或许很欠揍，但你们不懂，不会老不会死，对这世间的一切便失去了追求，只余内心这一丝执念，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掉。”

“这大约就是我的心魔。”夏暄说道。

那之后，沈延不再同夏暄说话，两人加快了速度离开天衍洲，而算算时间，裴云舒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之后的逃跑才是至关重要的。

在离开天衍洲后，沈延毫不迟疑地带着夏暄御飞离开，但他速度虽快，裴云舒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沈延也没想着赛跑就能跑过他，而藏下一滴水的办法，自然是将它藏在大海里。

所以当夏暄发现自己的目的地竟然是冲灵境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当年袁熙山之事暴露后，整个冲灵境一片混乱，后来他死了，这个地方也没有恢复过来，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的确是藏人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对裴云舒留下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沈延这一招的确有点狠，便是让他追到了也决不让他好受。

沈延神识强大，不仅仅在于找人的，他用神识将夏暄包裹起来，让她的气机一丝不露，随后自己又将气机做了遮掩，才算是微微放心下来。

夏暄与沈延原本关系也称不上好，这些日子一起逃命倒也有了些交情，见他这般慎重，便开玩笑道：“你这般小心，只怕要等到我们面对面才会被云舒抓到吧！”

突然，她面上的笑容一变。

“怎么了？”

“糟糕，我的碧睛还在他手上。”夏暄脸色苍白，“碧睛与我有感应，只怕……”

“晚了，他已经追来了。”

夏暄随着沈延冷冷的声音抬起头，只见四面八方早已围满了蠢蠢欲动的灵植，而裴云舒悬在半空中，冷冷地俯视着他们二人。



☆、对峙

裴云舒冷冷地看着躲在沈延身后的夏暄，想起的却是之前在灭荣竹林中发生的一切。

当他走进那片竹林的时候，是满心戒备的，但是在进入那片竹林后不久，他和沈延便见到了竹林正中央站着的人，那是一个女人，她全身都像是灭荣竹一般的白色冰晶，宛如一尊雕像一般，她侧身站着，手掌向前探去，仿佛要抚摸面前人的脸。

虽然不曾见过她，但是裴云舒依然能够知道她的身份，当年旖罗幻境的主人，弓素上仙。

裴云舒看了一眼沈延，沈延点点头，两人朝着弓素走去，作为从上古流传至今知名度最高的上仙，哪个修者会没有好奇心，传说弓素上仙当年与空岚上仙同归于尽，这儿留下的，只怕是个分/身。

两人渐渐地靠近了，但在沈延想要伸手去摸的时候，裴云舒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住沈延后，他便站到了弓素的对面，这位置刚刚好，他的脸颊刚好能碰到弓素伸出来的手掌，裴云舒不再犹豫，将脸颊挨了上去。

在脸颊碰到弓素的手掌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冰凉从相触的地方传来，这冰凉直直地传入心底，让裴云舒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而就这么一会，他面前的景色就全变了，他脚下的土地变成了一片透明，让他能够看到底下发生的一切事情。

裴云舒经常和幻境打交道，一看就知道这大概是记录性的幻境，也没有紧张，就用这种俯瞰的角度看到了一个凡人流浪的小孩渐渐成长成魔君菖蒲的经历。

裴云舒的手掌渐渐握紧，越看他就越觉得内心仿佛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紧紧缠绕住，这一切只是因为菖蒲和弓素之间的相处，和他与夏暄之间实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