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25)
若是在夏季,这当是间清爽萧肃的书房。因它藏匿在古槐苍松的浓荫中,室内便必定是遍地绿意。从门入,入眼便是罗列整齐的书籍卷帙。从地板顶到天花板,从西墙陈列至东墙及至南墙,谁来都要叹一句书盈四壁、文山书海。
抬脚左转跨过半圆形的内门,就进到书房主人日常办公之处。左手边的墙上开一扇大窗,有古槐崎岖嶙峋的褐色枝干从探入,恍若室内摆放的盆景、浑然天成。可惜现下已是秋冬,不见满室的绿荫。然而冬日特有的清肃日光照进来,也别有一番简净的风姿。
右手边陈列一古色古香的红木古董架,上面陈列着各色文玩,大多绘有书画。走过去细瞧,全部都是佛家典故。在最中央陈列着一半开的白玉扇,扇面薄如卵膜,上面居然还镂空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竟是冷僻的《三世因果经》: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预知后世果,今生作者因。”
房间内再无其余字画。再去看那书案,其上自然是笔墨纸砚齐聚。各样都是奇珍异宝,处处昭示着主人身份的不凡。
三思拿着信封进门时,殷俶正静静看着看向窗外。
他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在那颗老槐树后,正对着书房大开的窗户,是宫内一间废弃的厢房。
那里应该是给侍候殷俶的女官或者姬妾居住的偏房,但因主子素来于女色冷淡,久而久之,这偏房便被废置了。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盯着那边出神,三思也不敢随意打扰。他只得捏着信封,默默走到桌案近前,低下脑袋不言不语。
半晌后,殷俶将手中的茶碗置于案上,转过身询问道:
“何事?”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被打扰的不悦。
三思将手中送来的信件递过来,殷俶接过打开,取出信纸,不紧不慢地读了下去。
片刻,他唇角上扬,这信里是汇报钱穆真所带那祥瑞到了盐湖一带,正在休整。现下只等他将替换的宝册送去,便可成事。
他思忖片刻,有了决断,提笔当即写下一封书信,封好后递给三思。又点燃桌上的烛台,将收到的那封信凑上去,烧成灰烬。
“主子,今日宫中选秀,且贵妃娘娘那边安排的姑娘也是今儿个入咱重华宫。宫里添新人,主子还是要露个面,可要奴叫侍女提前制备些衣裳过来。”
“不必”,殷俶下意识地蹙眉阻止。
那人是个外冷内热的闹腾性子,若让她知晓此事,怕又要好一番痴缠。
想到此处,他猛然抬手按压眉心,顺势遮住眼里的懊恼之色。
“去备一身常服即可。”
他竟是忘了,对方现在还未入自己宫院。
也罢,今日过后,她便会回来,一切也都要恢复前世那般。
然而当三思拿出他素日里常穿的那套月白色的长衫时,他脑子里又想起,官白纻总喜欢缠着他去换深色衣服,说那样更能衬得自己俊美不凡。
“爷本就姿容如玉,若再着素衣,难免有损气色,显得更为孱弱。不若穿深色衣裳,才能显出爷的气度和风姿。”
答应的话挂在嘴边,又被鬼使神差地咽回去,殷俶敛眉,半晌后,不情不愿地用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敲了敲桌案,“给爷换件深色的来。”
他抬手遮住眼里的神情,挥手较三思下去。待人走后,男子露出的双眼里,多了几分沉沉的不虞之色。
这几日,说不上神思不属,但平日里也总是容易出神。前世,他读书读得心烦,望向窗外时,总能瞥见对面厢房的窗户狼狈不堪地正快速合上,女子葱白的指尖从那细细的窗缝里忽然抽回去。就像那池塘里被惊动的一尾白色锦鲤,抖着俏弯弯的鱼尾,刹那间游远,消失在荷花丛中。
夜里,挑灯夜读也是常有之事,对面那窗户便也日日点着盏烛火,浅黄色的窗纸里,女子正垂首缝制着他的常服。两缕碎发顺着她柔美的脸部轮廓垂下,长长的耳坠垂在脸颊两侧,随着女子轻微地动作,时不时轻柔地摇晃。
那种摇晃的弧度,不知怎得,那样好看。殷俶再没有见过别的女子,能把耳坠子戴得这样漂亮。
他猛地抬手捏住眉心,让那些繁杂的心绪从脑海中消失。鸦娘今生,与前世不太一样。前几日花园里,官白纻谈及钟妙嫣时藏得不那么好的冷厉神态,现于眼前。
他太熟悉这人,对方的一举手一抬眸,他都能准确地推及出对方心中的想法。
她分明对钟妙嫣起了杀心,抑或,是对他身边可能出现的女子都生出了恶念。
官白纻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如果如此放纵下去,只怕会平生许多事端。更甚,她可能会将念头打到陆蓁蓁的头上,届时,他或许必须在官白纻与陆蓁蓁中作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