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不知己+番外(7)
今年的山泉好像没有去年的甘甜清爽了,他舔舔嘴唇想。
等他兴冲冲跑到山脚,想趁着今天这个大好日子溜去城里见识一下过年的热闹繁华,却发现眼前只有一条不见尽头的江流。
怎么回事?难道他这是走错路了?可照道理来说,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不会错的。
李晚玑张望一番,看到不远处泊着一艘小木船。
想必就是靠这个走水路离开的。
他冲过去,正想直接跳上船,却看见船只中趴着一个染着血的孩童。
李晚玑有些惊慌,这是??死了?
他捡起一根掉落的树枝,戳了戳倒在船上的人儿:“小施主?”
船上的人儿没有反应。
他更害怕了,居然让他在今天撞见这种事情,莫不是老天在指示什么?他心中暗想,回山上了一定要让师傅帮自己算一卦。
李晚玑看着船上趴着的“尸体”,那具“尸体”短小,身上还挂着一件浸血的金丝披风,看来还是位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只可惜命不好,葬送在这寒冬了。
想着,他决定好人做到底,将这位小施主找个好地方埋了,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好人还是有些膈应,来来回回了几趟才把手伸过去,扶起那具“尸体”。
谁知那具“尸体”还未死透,猛地睁大双眼看向他,吓得李晚玑立马松手,往后退了几步:“妹妹我不是故意碰你的,哥哥不是坏人只是想找个好地方帮你安葬了,绝无非分之想。”
“……”
高瑥宁环顾了一眼四周,有树、有山、有水,眼前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男子在看着他。
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船上也还牢牢地插着那支带血色的箭矢。他恍然到,梦醒了,梦的是喜,醒的是臂上敞露的血肉。
“这里是哪?”他喘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声音亦失了以往的那般清澈。
李晚玑看着高瑥宁惊恐又恶狠的眼神,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不是妹妹,是弟弟啊?”
高瑥宁被拉出寝屋的时候没有束发,加上生得俊美,以往也有被邻里当成姑娘家的经历,他不执着这个问题,颇有颇有防备地重复了一次:“这里是哪?”
“这里是京城外,清粤山山脚,你?还活着?”李晚玑试探地问了一句。
高瑥宁冷笑一声:“我倒希望我死了。”
“你流了很多血。”李晚玑说。
“那不是我的血?也有我的血。”高瑥宁想到娘亲倒地的模样,仿佛那些箭矢又插在他心肉上,止不住地发痛。
那些人这么对待娘亲,必是也不会轻易放过爹爹。
李晚玑听得有些迷糊,面前那张好看的小脸又皱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于心不忍,便把怀里藏着的另一个花卷拿出来:“喏,给你。”
高瑥宁很快警觉起来,眼前人素未谋面,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友善,以为他死了要替他安葬尸骨,现在又要赠与吃食,怕不是其中有诈。
“我不吃。”
话音刚落,高瑥宁就察觉身体的本能在向他反抗。
李晚玑笑着,没有缩手,那个大花卷就一直在高瑥宁眼前晃动,理性也逐渐被身体机能所打败。
“就吃一口。”说着,高瑥宁盯着李晚玑的脸,从他手中缓缓拿过那个花卷。
还是热乎的。
高瑥宁咬一口,除了热也感觉不到其他什么,他口干舌燥,尝不出味道,却也还是一口一口地把花卷吃进肚子里。
若是有毒,那宁儿便随你们去了。
爹?娘?
高瑥宁想了很多,原本今日他应该在府里过生辰,像以往一样受尽宠爱,可他如今才发现还有太多遗憾——
娘亲做的绿豆糕还没吃够、爹爹允的惊喜还未实现、怀钟买来的画本还没看过、书没抄完、剑未练满?
种种,却都变成了一生无法实现的奢求。
李晚玑看着细嚼慢咽的高瑥宁,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弟弟看着就像是从华府出来的小少爷,却又不知道为何会落到这幅田地,受苦受难。
他还笑着,却没想到下一刻高瑥宁的脸上就有泪水滑过。
他见状又心慌起来,从小便没有兄弟姐妹,也没和同龄人相处过,现在就连怎么安慰小孩都不知道,高瑥宁在他面前梨花带雨,他急了好一会,只憋出一句:“不哭啊不哭啊。”
高瑥宁也没指望眼前这个人会安慰自己,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发泄一阵,却被这笨拙的几个字弄得止了泪水。
吃罢,高瑥宁觉着有些累了,心想许是毒性发作,自己也能解脱,在地下继续做爹娘的膝下孝子。他淡然地合上双眼,躺在船上。
“怎么又昏了。”李晚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