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不知己+番外(59)
“要我说你也是生得过分白净了,你看看其他人,同样是一个校场出来的,其他人面上多少都带着风沙,唯独你晒黑了也像块玉。”魏永鸣拖长尾音,“不像我们,走在路上都没有姑娘愿意多看一眼咯。”
被夸赞的人低头笑笑,“将军言过了。生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再好看的脸也有看腻的那天。”说着高泞又仰首感慨,“卑职倒是希望能寻份安稳差事,若成家后同夫人一齐居于山林……”
魏永鸣怔了一瞬后说:“你才多大,不着急。”他声音很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打完这场仗就好了,打完这场仗就好了。”
……
京城酒水醉人,魏永鸣很快不胜酒力,高泞欲将他安顿下离开,未料对方直接挂在他身上,黏糊地开始打酒嗝。
高泞脖子下意识地向后缩缩,皱了皱眉,同时止住了呼吸的节奏。
“老子坐上这个位置后就没一件好事……难道就指望着每月那么一点银子过活么?吃力不讨好…要不是我…能攒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条命回去花……你说他好好的没事打个屁仗,老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魏永鸣含糊地在他耳边念叨了一大堆,高泞也只轻笑着“哦?”了一声,随即将人安抚好躺在床上,方从魏永鸣帐中离去,回了己处。
天色已深,他准备收拾就寝,解开腰带的一瞬间又想起什么,用手掩住腰侧的衣裳,出帐寻来了守夜的兵士。
“帮我打盆水来。”
自那夜二人酒局后,魏永鸣觉得自己和高泞的关系亲近不少,虽然他已忘记那夜和高泞吐诉了些什么,但印象中却清楚地记得对方耐心听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和其他人喝过酒,几个人都嫌他酒后啰嗦,喝到一半溜了。
反倒是高泞陪了全程,第二日也毫无怨言。他知道将军和副将的身份立在他们关系上,心中却依旧抑制不住对高泞产生好感。
魏永鸣自认不是位合格将领,他至今也不解为何会被升为领将坐在这城外主营中。实际上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能力,甚至部分军中事务都得靠高泞处理。他比高泞大上近十岁,军龄亦是如此,可对方知晓的比他多得多,处事与统领方式也显得更为成熟。
那时驻营即满二月,许多兵士都在私下抱怨开战时间。最初到达边界时已是年末,这一拖拖了将近两个月还未开战,倒不是众人盼着战乱,只是如果再这么下去,这年怕是就要在这鼓着凛风的郊野过了。
抱怨的声音大了,自然是入了上头的耳,兵士们操练时心不在焉,魏高二人亦都看在眼里。当时魏永鸣提出要安抚下士,高泞颔首,他和魏永鸣说让他处理便是,若连这点事情都要将军亲自出马,那还需要他这个副将作甚?魏永鸣不是没有挣扎过,于情于理都该是他出面摆平,只是当他还在思考如何解决时,高泞已不知用何法平抚了军心。
他曾问过高泞是否曾随军出征过,对方也只笑着说是在周校尉身边待得久,耳濡目染罢了。
魏永鸣不止一次想过,若他没有这样的副手该如何是好?又或者换一个人,还能否像这般心甘情愿辅佐自己,毫无怨言?
答案不得而知,但起码魏永鸣对这位后辈很是满意。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魏永鸣都未收到有关南蛮内应的消息。虽高泞常来汇报,但说的不外乎是在空中见到缠着信的飞鹰却迟迟不落,又或是在夜半见到黑影闪过却无法触及。仿佛时时刻刻都出没在身边,却始终没有一点实际下落。
魏永鸣急,虽他无心于次,但这也是他第一次领军,再不上心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南蛮一方迟迟未出兵,许是等待掌握更多消息后一举击溃他们。京中亦是未有书信下来,别说底下兵士心乱,就连他自己也不想再待在这个破地方。
魏永鸣又不急,正如他先前所言,军中大小事务都只有他和高泞二人知晓,每每谈论到关键位置都会支开周围闲人,照理说是无需担心泄露机密。而等到真正开战那日,谁是南蛮内应便一目了然。
想着,他又拿起那张被高泞捏皱的字条,再次展开,海棠犹如是随之铺开而绽放,苍鹰又何懂怜香惜玉,只识强喙夺取,摇曳苍穹。
安平享乐,魏永鸣看着被强行扭曲的字默念道,哪有说的那么轻巧?
犹记那夜高泞与他说,未来想娶个媳妇归隐山林,过着农家生活,享尽清乐。他魏永鸣又何尝不想?本该是成家的年纪却将青春奉献在了校场,生得也不比人讨喜,现如今还不知何时就葬送在这沙场中,化成万千砂砾下掩住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