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未晞想说你不是死在了那次围攻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又想起那次围攻自己也出了一份力，还是不要提起为好。

可少年似乎把他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直接道：“想问我为什没死？这你可得问你家钦晢，当初围攻可是他一手操办的。”

未晞似乎想到了什么，“是钦晢让你来救我的？”这般明目张胆提起钦晢，又恰好救了跌落山崖的自己，除了他想得那样，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了。

很久之后当未晞了结真相后，还感叹自己料想的果然不错。

这就要从少年的身世讲起了，少年名叫赵育，是原刑部尚书赵吏之的私生子，小时候赵吏之并不认他，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长大了些，因其读书很不错，还在科举中入了春闱，由此才进了赵吏之眼里。

赵吏之假情假意去认儿子，把母子俩接入府中，不久后便原形毕露，阻止母子俩见面，威胁赵育放弃科举最后的殿试，只身入水匪窝替他掌管这门见不得光的生意。

为了母亲，赵育答应了，从一个前途光明的书生变为杀人不眨眼的水匪头子，一切隐忍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赵吏之，救回母亲。

而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从未晞到达他跟前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一切都将结束。

此后，刻意放未晞进书房，又一路尾随未晞找到了钦晢，二人密谈一番，最终达成协议，他助钦晢灭了水匪窝、找到赵吏之与属地番王勾结的证据，而钦晢则要放他一马，并且助他救出母亲。

钦晢答应了。此后二人一直保持联系，双方好歹有了交情，直到这次未晞失踪，钦晢想起了这个熟悉各方水路陆路的人，便去了一封信让其帮忙寻找，这才有了未晞被救的这件事。

怪不得当初在水匪窝，赵育躲箭躲得那么迅速，原来是早有防备，得知真相的未晞想起自己那么卖力的在少年面前证明自己来自海边就哀叹不已，敢情那时候人家是把自己当猴耍了。

彼时来暗杀未晞的黑衣人依旧在到处寻找未晞的踪迹，为了避开这些人，赵育带着未晞一路向西，直接离开中州进入了西州。

他们来到了西州一个隐秘的小村落，赵育把未晞安顿在这里便离开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这里的人说的，总之所有人都对未晞很是尊重。

未晞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些在田野里劳作的男人们不像是普通农夫，他们拿起铁锹的架势很像是杀伐果决的战士，那些洗衣烧饭的女人们也不像普通的家庭主妇，偶尔散发的眼神锐利的像天空中瞅准食物的猎鹰。

后来才知道，这是钦晢的地盘，是他走向最高位置时必不可少的一支力量。他把未晞安排在自己最隐秘也最重要的地方，便意味着已经把未晞放在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

很久之后，当二人历尽艰辛终于定居在这里，看着这些言笑晏晏的村民，钦晢感叹道：“当初暗自组建起这股力量，不过是为了防止大皇兄或者二皇兄造反时所用，可没想到，最终起兵造反的却是自己。”

是的，钦晢造反了，他在边境待了一年，几乎是拼上性命终于攒够军功，以为终于能堂堂正正与未晞在一起时，老皇帝却又反悔了，大约是看中了钦晢的带兵能力，又命令他直接去开拓疆土，开拓完疆土又命令他出使西域。

老皇帝似乎渐渐忘记了，他的本心是为了让这个儿子登上皇位，他无法接受儿子喜欢男人这个事实，于是在拆散二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把儿子推向造反的路。

**

未晞在这个村落待了三年，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时常感叹，几年前他还羡慕德老先生清净无为的田园生活，转眼间自己竟也过上了这般日子。

这三年，他与钦晢时常通信，他并没有劝说其改变什么或者放弃什么，只是尊重钦晢所有的选择。

有时候人需要用一场彻彻底底的变革来让心灵安放，所以他很清楚钦晢造反倒不是完全因为自己，钦晢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被束缚的一部分心灵得到救赎。

这三年他不是没怀疑过自己与钦晢之间那份并不如何情比金坚的感情是否会在时间的洪流中渐渐冷却。

在每日遥看东方的时候，也曾想过他思念的那个人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未晞！”有人叫他的名字。

“呵！怎么都出现幻觉了？”未晞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未晞！”那人又叫了一声。

“啊？”

直到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未晞方才如梦初醒，那人，真的来了。

他本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一刻，未晞控制不了潸然泪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