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10)
陆子衡回来的时候带了吃食,从后门溜进来,把正门帘子也扯下来挡住才打开暗室叫季长青出来。季长青不跟他客气,取了筷子吃起来。
陆子衡问他,“我瞧见你们家那小厮在街上转悠,跟他打了声招呼,说带你去了驿站便分开,后来他转了几圈就离开了。你想好去何处没有?我们这两日便离开?”季长青想了想说了个地名,陆子衡点头应了,随口说些别的见闻八卦,季长青细细的听,并不多言。
隔了一日,陆子衡便弄来马车,带了药箱同季长青离开。
季长青说的那个小镇不算远,马车行了半日便到了。季家之前有学徒往这里开了酒肆,季长青找了那学徒帮忙安顿下来,陆子衡竟在这镇上也有租房,提着药箱入住,省去季长青帮忙。
再说傅成白。
他急匆匆出门,想着快些解决了事情便回去,却刚到酒楼不久就被丛茗追来,他瞧见丛茗来就知道要发生什么,当着丛茗的面把那所谓账本从布包取出,丛茗立刻就愣住了:那哪里是账本,不过是一本闲话小说!
丛茗这才明白过来,忙要回去找季长青,傅成白却摇摇头,苍白着脸道:“他病已养好,要走,那……那就由着他便是。”
过了一会,傅成白才想起来,季长青人生地不熟,身子骨又弱,要再碰上流氓流寇……他恍惚着急了,话也不说急匆匆就往外走,袖子带翻了桌上茶水,在桌上留下蜿蜒痕迹。
丛茗跟着他策马回到小院,果然已是人走茶凉,还不等喘口气,就见傅成白又跨上马,他赶紧跟上。傅成白茫然四顾了下,只见四野茫茫,除去来路便只有对面羊肠小道通往小镇,丛茗斟酌着道:“青少爷要走那也得需要匹马,许是去了镇上,少爷既放心不下不妨追去看看?”傅成白六神无主似的点点头,两个人便一同赶往小镇。
丛茗到了镇口逢人便问可见了个素衣公子没有,倒果真让他寻到,那人说有个俊俏公子哥也不知打哪来,要找租马的地方,被陆医生带走了。
丛茗见傅成白神色疑惑,便解释道:“陆医生应该就是那日青少爷发风热请来的游医,我方才问过了,今日并没有外乡人要租马,咱们去找陆医生问问?”傅成白魂不守舍地应下,丛茗便扯了街边小儿请他带路找陆医生。
傅成白从见到丛茗到现在心里一直翻涌着,不上不下的心思吊在那里,堵得喘不过气来。
长青哥哥走了。他想。应该不回来了吧。应该要走的,伤病已经养好,他也没什么牵挂,这样挺好的。挺好的,长青哥哥不用再忍受他了。这样正好,自己……以后也不会连累他。可他走了。不回来了。长青哥哥走了。
长青哥哥走了。傅成白像是才明白过来,一颗心像是突然重重落下,砸得他五脏六腑连带着四肢都没了力气,险些摔下马来。
丛茗焦急着把他扶下来,旁边小儿在那里教训他:“他既病得这样重你怎么还让他骑马,若摔下来岂不是又病了去?”又心急火燎地继续敲门喊,喊完又训丛茗:“我就说陆哥哥不在,你们要瞧病,还不如快点去找李爷爷呢!”
傅成白眼前都是黑的,听不清也看不清,好久才缓过劲来,丛茗已打发了那小孩,扶着他在门口等,他气息不稳,颤着嗓音呢喃:“他……他若摔了岂不是又病了去……他……谁去照顾他……”
丛茗不忍心看少爷这副样子,只怪自己怎么就那么傻让青少爷偷跑了去,又暗暗怪青少爷怎么一声不吭就要走,不过闹了别扭而已,说不定是误会,解开不就行了,就算不是误会,两个人道个歉也就没事了,那么好的情谊,犯得着这样吗!少爷为了救他出来散了那么多家财求了那么多人,从京城回来得知了这事便整日为他奔波,还给他以后的日子谋划,什么都为他着想,他,他怎么还不领情呀!他越想越替傅成白委屈,觉得青少爷太不懂事些。
傅成白站了会,吩咐丛茗再去客栈找找,自己倚着门口柱子神色怔怔地瞧着禁闭的门发呆。
过了许久丛茗回来了,说自己碰上了那游医,游医说送季长青去了驿站,他便去驿站问询,可驿站的人说今日根本没人来。他偷偷又寻到了游医踪迹,看见游医买了两人份的食物放食盒里。
傅成白只是听着,并不答话,丛茗急了,也不压低着嗓音了:“肯定就是那郎中藏的!青少爷又不认识其他人,他还跟咱们扯谎,不是他藏的还能有谁!少爷你别发呆了,咱们快点去质问他,肯定……”
“别说了。”傅成白倏然打断他,神色阴郁:“长青……他不是孤身一人,那我,我就放心了……咱们 咱们回去。”说着就牵马走,丛茗张着嘴哑巴了,恨恨瞪了那闭着的门一眼,起身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