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小宫女以后(7)
云栖不信吴才人是出于心虚愧疚,才对玉玢如此宽容忍让。
云栖觉得,吴才人并不是怕玉玢什么,大概是敬畏玉玢背后真正的主子吧。
当年,吴才人为何会正好赶在圣驾即将回銮的时候突然抱病?病愈之后又为何没被接回宫去?
是皇上薄情寡恩,还是有什么人从中作梗?
云栖曾悄悄问过赵姑姑。
赵姑姑只道,这宫里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吴才人不是什么坏人,吴才人心里其实挺苦的。
云栖自然知道吴才人不是坏人。
坏人会对她一个毫无背景,身份卑微的小宫女关怀备至?
会手把手地教她裁衣刺绣,教她调制蔻丹妆粉,教她写字算账?
坏人会像这样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生怕弄疼她一点儿?
“好了。”吴才人收了手,看着云栖一脸认真地嘱咐说,“近来天气渐热,这天一热,伤就不爱好,你切记伤口不要沾水。还有,记得随身多带条手帕,出汗就擦,千万别叫汗把伤口泡了。”
云栖连忙点头,“奴婢记住了。”
吴才人笑笑,亲昵地捏了捏云栖的鼻尖,“乖得跟小猫似的。”
大概是之前上药太专注的缘故,吴才人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云栖掏出手帕递上前,“才人擦擦。”
吴才人接过手帕,却没急着拿来擦汗,“这是才绣的手帕?上头绣的是……”
“是梧桐花。”云栖答,“这两日来往库房和西苑,发现行宫里的梧桐树都开花了,淡紫色的小花挂了一树,无论远看近看都漂亮极了,便忍不住绣了这个。”
“梧桐树又开花了呀。”吴才人盯着手帕上那两朵绣的很是传神的梧桐花,眼神有些飘忽,半晌才回过神来,望着云栖夸道,“你人聪明,学什么都快,悟性也好,不过才拿针两年,手艺比宫里针功局的老手都不差。”
云栖常被夸聪明,吴才人和赵姑姑都不止一次这样夸过她。
但云栖知道,她并不聪明,只有她自己清楚,为了让绣出来的东西从能看到精美,为了让做出来的菜从能入口到美味,她背后默默下了多少工夫。
不过云栖从来都不觉得苦,反倒有些庆幸,庆幸身边能有像吴才人和赵姑姑这样的好师傅,肯将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倾囊相授。
只要能将这些可用来糊口的本领学精,便不必担心来日出宫以后的生计问题。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能不能顺顺当当地走出这个宫门。
还有宜香,她俩可是早就约好,来日要一同出宫,一同想法子谋生的。
一想到宜香,云栖就忍不住鼻酸。
吴才人是个难得的通透人,瞧云栖的样子,便知她是在担心宜香。
她将手边那半盒药,用云栖方才递来的手帕包好,放到云栖面前,“把这个拿去给宜香,记得自己留些出来,额头上的伤,别太不当回事。”
云栖盯着手帕里那半盒药,是真想立刻谢恩收下。
可吴才人手上,或者说整个含冰居,统共就这么一盒伤药。
这盒药原本是用来治什么的,连吴才人自己都说不准。
但只要含冰居里有人受伤,管他是烫伤,擦伤,还是淤伤,都用这盒药,也只有这盒药可用。
至于药效……就不要奢望那么多了。
天知道在行宫里想弄点儿药有多难。
据云栖所知,这盒药还是当年吴才人从宫里带过来的,陪在吴才人身边的日子比她都长。
她怎么好全给拿去。
“才人,我替宜香取一点就好。”
吴才人直接将药盒塞进云栖手里,“你都拿去。”
“可是……”
“我回头会想法子再弄些药来,皇上就要来了,行宫里这些人……你懂得。”
说到皇上要来,吴才人脸上虽然扬着淡笑,但眼中却并无丝毫喜色,反而泛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云栖不解,西屋的宋氏自打得知皇上要来行宫的消息,欢喜的都快疯魔了。
反观吴才人,一入既往的从容淡定,波澜不惊,好像并不盼着皇上来。
怎么会不盼着呢?
吴才人才将将二十岁,如花似玉的年纪,难道就甘心在这不见天日的行宫里孤独终老?
若无恩宠,能不能安然活到终老还不一定呢。
吴才人一定也是期盼皇上来的,是她想多了。
云栖小心地将药盒揣入袖中,“奴婢代宜香谢才人。”
“去吧,找赵姑姑吃饭去。”吴才人一边说,一边端过一旁的针线筐,这是要替宋氏补舞衣。
“才人,这衣裳留着奴婢补吧。”
“你这几日来回奔波辛苦,得闲就该好好歇歇,左右我闲来无事,全当消遣了。”吴才人做事麻利,赶着说已经将线穿好,她冲云栖摆摆手,“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