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鹤仙(49)

作者:其颜灼灼

唱的时候底下坐了没几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像宅子的主人,既不鼓掌也不喝彩,和这庭院一样安静。待一场唱毕,花照水实在没忍住拉住路过的下人问了问:“这宅子的主人今天不来吗?”

那下人跟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眼神空空地望过来,立刻就绕过他离开了,走路都仿佛轻飘飘的。

在院子里都能听见外面的竹林声响,这宅子本就极静,簌簌林响便衬得更为诡异了。花照水被刚刚那人的眼神吓到,呆呆的立在原地半晌没动,直到戏锣敲响,同伴叫他上台,他才回过神来。

那几个听戏的人都木偶一般,从一开始就那样坐着,不出声也不吃茶,看得花照水心里发毛,便悄悄拉住了同行的伶人,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奇怪啊?”

那伶人看了看,疑惑道:“哪里奇怪?”

花照水眼神飘到那几位看客身上,说:“他们就好奇怪,一点声响都没有,坐着一动不动的。”

“小花,你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啊?”这个伶人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们不是正聊天呢吗?刚刚还问我话呢——你瞧,这会儿不还在跟我们的人说话?”

花照水回过头去又看,但他怎么看都只能看见这六七个人恍如木偶,哪里动一下了?更别提交谈了。

“好啦,你要是不舒服,待会儿唱完你还是去告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花照水被他拉着就走,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想,我不会是真疯了吧?他刚上了台,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吊坠一热,他忍不住愣了愣,隔着衣服摸了一下。

这吊坠自从被那位道长加了符印,就再没有反应了,时间长了他都把这件事忘了。眼下他觉得这个宅子越发怪异,这东西又很不合时宜地来了动静,实在让他没法不害怕。

他想不然就找个借口,这场不唱了,钱也不要了,还是先离开的好。他本来在低头思忖,这个想法一出立刻就想推脱自己身体不适,但他刚一抬头就正迎上那几人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全集中过来,是和那个下人一模一样的,空洞直白的眼神。

花照水被吓得顿时往后一跌,幸亏旁边的伶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还关切道:“怎么了?”

花照水猛地抓住这人的手,脸色苍白,说:“我……我有点不舒服,头晕。今天要不就不唱了,我们回去吧。”

这伶人为难道:“那可不行啊,钱都收了,班主知道我们没唱,肯定要发火的——现在宋老板又不在金云城,你小心,你也逃不掉。”

可能是看他脸色确实难看,这伶人又说:“不然你先去歇歇,我替你唱了。”

花照水已经开始发抖了,直摇头,说:“不能……不能唱了,我们现在就走!”

这伶人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瞪大了眼,满面惊恐,说:“小……小花,你后面……”

花照水被他的表情吓到,有点呆滞地转过头去。本来看客坐得零零散散,此时不仅那几排桌椅不见了痕迹,而且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或者准确来说,是飘满了。

那些也不能称为“人”了,薄如纸片,原本的衣裳发饰如今都成了黑色的墨迹,往上一望,还能瞧见丝丝缕缕、看不大分明的丝线。

院外的竹林呼啸声更为刺耳,黑云压低,本来明媚的阳光也尽数消失。

花照水吓得呼吸一滞,剩下的几个伶人和乐工也反应过来,顿时尖叫声混成一片,个个都慌不择路地想往外跑。

院子里一团乱麻,个个都在往大门奔去。但那些纸片也并不动,只是恐吓示威一般飘在半空中。

花照水已经开始发抖,明明那些都皮影人一般,但他却能清晰地瞧见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他深吸了口气,推了身侧的伶人一把,说:“你快点走。”

那伶人也被吓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拉住他,说:“那、那你还站着干嘛!快跑!他们现在都还不会动!”

花照水摇了摇头,说:“他们会动的,我只要走了,他们就会动。”

那伶人不信,硬要拉着他,花照水被拉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些本来安安静静的纸人立即咻地逼近了三步,无声无息,却把那伶人吓得一声尖叫。

花照水其实也很怕,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是老实待着会更安全。他大概知道,可能又是因为这个吊坠,但上次那位道长说过,加了符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敢靠近的。

他拉着那个伶人试探性地往后又退了两步,那些纸人立刻便跟上来。他走几步,那些纸人就跟几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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