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49)
她做到了,花了十年掌握了教坊司,成为了司渊渟在宫里的暗线。在楚岳磊召过司渊渟去侍寝后,她主动向楚岳磊献了身,此后数年,每当楚岳磊想再让司渊渟侍寝时,她总是想方设法地让楚岳磊的注意力停留在自己身上,只要司渊渟能不再受辱,她并不在乎自己被楚岳磊玩成什么样。
司渊渟在得知她为自己做了什么后,痛心不已,对这个表妹的愧疚也越来越深重。
然这并不代表,他允许司竹溪在楚岳峙的事情上,擅作主张。
“你在审礼部和工部的案子,我以为他昏睡两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所以才拦下。”司竹溪知道自己擅自去见楚岳峙,又下令推迟回禀楚岳峙情况的事瞒不住司渊渟,所以看到周楫出现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她也没想到,司渊渟会真的动手打她。
“你、以、为。”司渊渟面色灰白,染了血的唇红得触目惊心,可他脸上的怒色却不减,修长的脖子上也泛起青筋,“他现在有多重要,你不清楚?”
第38章 锥心剜骨
很长一段时间里,司渊渟始终在寻求一个身份的认同。
想要被承认,更想要证明,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司渊渟。
心里怀抱着的那点微弱希望,是在楚岳峙叫他公公那个瞬间,彻底化为灰烬的。
即便身有残损不能人道,他的才情见识仍在,他依旧有能力实现心中的理想抱负。
直到楚岳峙叫他司公公,他跪在青砖上向楚岳峙叩头,才终于醒悟并真正明白了老皇帝要他进宫当太监的意思。
老皇帝是要把太监这个身份烙印在他身上,让他永远都无法再以正常人的身份回到朝堂,只要他是宦官,这天下,便没有人会相信他一心为民,愿意舍己为国。
那时他想,没有人会再记得司渊渟,因为就连楚七,也不认司九了,他与过去的最后一点链接,已经彻底断裂。
直到十三年后的此刻,楚岳峙又抱住了他,朝这片尸骨遍布的炼狱中伸出手,抓住了他下沉的残躯。
他还可以是司九,楚七一直都没有不认他,楚七回来找他了。
司渊渟小心翼翼地将楚岳峙抱了起来,扶着楚岳峙半靠在床头,然后用手去摸他的脑后。先前楚岳峙逼出金针的时候,渗出了不少血,现在伤口结了痂,可他摸着却更觉得恐惶。
“楚七,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我宁愿你不记得,就这样忘了我,也不愿你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司渊渟声音放得很轻,像年少时耐心哄楚岳峙一般,先前对楚岳峙冷漠嘲讽的眉眼都如雪化去,凌厉的丹凤眼褪去阴鸷变得柔和,眸底深处化不去的悲伤哀痛随之浮现,而他身上那常年寒意逼人的戾气也全都收敛了,旁人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的温柔自身周点点流泻。
楚岳峙强撑着精神,过去的几个时辰里,他一度经脉倒行逆施吐血不止,若不是林亦施救及时,置之死地而后生地直接在他头上大穴以及周身大穴施针,辅以内力引导梳理他大乱的内息,又喂他吃了护住心脉的丹药,他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刚刚醒来,他也是昏沉的,被封印的记忆重新回归到脑海中,令他产生了短暂的混乱,整个人也像在水中沉浮,那踩不到实地的漂浮感令他恐慌不已,下意识地就要找司渊渟。仿佛在他整整三十一年的人生中,只有司渊渟是真正能让他依靠,也是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
在看到司渊渟走进来,没有半分迟疑地握住他的手那一瞬,他忽然感到委屈极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司渊渟。鼻头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他其实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浑身上下都还残留着经脉逆行带来的剧痛,他想要偎依在司渊渟怀里安心地睡一觉,可他有太多重要的话要和司渊渟说,在把话说完以前,他不敢让自己合上眼。
“没有别人,我心里没有别人。”楚岳峙急急地开口,他的声音很低,还带着点虚弱的气喘,却又执著地跟司渊渟解释,“我总是,梦见你牵着我,去书堂的那段路,我听到你跟我说慢慢走,说你会陪着我,可我看不清你的脸……我问过身边,所有服侍的宫人,可他们都说,没有这样的人……我总想,要找到你,想了很多年,想着想着,就成了执念,我心里恋慕的人,一直都是你,从来没变过。”
把司渊渟的手攥在掌心,楚岳峙只要一想到那年在司礼监的再见,想到司渊渟向他下跪叩首自称“奴婢”的那一幕,他就觉得胸口处阵阵痉挛的撕裂痛,就连呼吸都是那样的艰难。他很想要有条理地把话好好地跟司渊渟说出来,可他没法,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司渊渟受的苦痛,他就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还一直在司渊渟心上落下更多新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