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是个小画手(410)
他本想飞马回宛州城,但下了落霞山后,走了一阵,心中忽然一动,拨转马头向着落霞三峰中另一座山峰普云峰而去。
普云峰比仙女峰、玉笔峰低得多,更没什么佛光传说,但却是这一代最热闹的。因为这里多温泉,有不少富人修了别院,引入温泉,作为冬天避寒之所。
季锋找到韩瑶光时已是深夜。不过,她住的这座“风眠山庄”依旧灯火通明。几个院子的游廊上全挂着红纱宫灯,灯穗子在晚风中随着酒香笑语和丝竹声飘动,院子里泉池中白烟袅袅,流水潺潺,还用绢纱做了假花盆景放在廊上,红花绿叶乍一看与真花无异,似乎寒风也吹不进这里。
季锋破门而入那一刻,韩瑶光正半倚在暖炕上喝小酒呢,她见到他愣了愣,放下酒杯笑着招呼他,“季指挥?你怎么来了?来就来了吧,来喝口热酒驱驱寒气!”说着吩咐陪坐在她身边的两个年轻男子,“还不快拿热手巾来!”
季锋只觉得胸腔都要爆了。
他寻到这山庄时就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地方了,但眼前这景象还是有点超出他的想像,和他能接受的程度——室内设着暖帐,地上铺着绒毡,屋子四角放着薰笼,窗下是一座暖炕,自然温暖如春,屋子里几个俊俏男子都只穿着单衣,韩瑶光也不例外,她穿了件玉色窄袖小衫,大红弹墨裤子,裤腿散着,一双白玉似的光脚搁在铺着红色绒毡的暖炕上,脚底板在烛光照耀下是略深的粉红色,她面前两张黑漆小炕桌,桌上摆着水仙花盆景,一盘蜜橘,除了酒馔等物还放着笔墨纸砚。
屋子里的香风热气扑在季锋脸上身上,弄得他颈间后背顿时出了一层薄汗,鼻端仿佛被绒毛蹭到一样微痒。
季锋反手合上门,一声不出,满屋子的俊俏男子们也不敢出声。他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炕上陪坐的那两个,一人手中还提着酒壶,握着酒杯,显然在他闯入之前正要为瑶光斟酒,另一个年龄更小点的,则握着墨锭,再看地上站着的这几个,有人捧着琴,有人拿着笛子,有人拿着手鼓。多宝阁前一溜站着四个才十四五的少年,每一个都身段颀长,腰肢纤细,妖娆不逊女子,在他们身后,立着一架杨妃色绡纱帘帐,上面绣着鸳鸯蝴蝶各色花卉,隐约可见后面的一张架子床。
季锋呼了几口气,对瑶光笑道:“你可挺会享受啊!”外面天寒地冻,我怕你出什么事,你可好,在这儿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瑶光捋了捋唇角贴的鼠尾假须,“我好多天没能洗个热水澡了,来这儿泡泡温泉,好好睡个觉,享受之后才能继续回去画画啊。”
季锋见她居然一丝羞愧都没,心里那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又直冲上来,噎在喉头,他瞪着韩瑶光,她不以为意笑笑,叫那几个年纪最小的少年,“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取热水为这位公子净面洗手?再多加些酒菜。”
那几个少年一听,如蒙大赦,小老鼠一般一串儿奔出去。
韩瑶光叫那三个拿乐器的,“继续弹奏吧。”她又招呼季锋,“来坐吧,你一定冻坏了,喝杯烧酒?”
季锋解开领口系带,将斗篷摘了,一抖手,兜头甩在仍在握着墨锭发呆那个小倌儿身上。
那小倌儿赶紧抱着斗篷从炕上跳下来,乖觉地行个礼,“公子衣服有些皱了,奴这就拿去熨烫好了。”说着捧着斗篷也跑出去了。
还剩下的四个小倌儿站立难安,陪笑也不是,枯站着也不是,想要看瑶光请她示下吧,季锋又恶狠狠瞪着他们。这几人均想:完了,这漂亮公子定是这有钱女冠的相好,吃醋打上门来了!
韩瑶光来这风眠山庄可不止一次了。现在天寒地冻,不到这儿,要去哪里洗热水澡?她已经当了晋江插粪女主第一人了,难道还要把“生虱子”第一人的殊荣也得到么?多少也得给其他作者一些努力的机会嘛。
她出手阔绰,气度不凡,众人皆以为她是位风流女道士,对她向来慇勤周到,也赚了不少钱,没想到今天会碰见醋缸闹场。山庄主人此时虽然早得了信儿,心里只打定一个主意:只要不出人命,凭他们闹去!最好再多砸碎些东西,按韩道长这个花钱的劲儿,定然能得到丰厚赔偿。
季锋大马金刀坐在炕沿上,隐隐与瑶光呈对峙之势,皱着眉一声不吭,也不看她。
韩瑶光刚泡完汤,喝了些小酒,这时室内暖意融融,花香阵阵,就不免有点酒意上头。她斜倚在一个妆花缎大迎枕上,一手支着脑袋,歪着头了季锋几眼,从身旁那小倌儿手里拿过酒杯抿一口,歪过身子凑近季锋,“你气哼哼的,又不喝酒,又不听曲,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嘻嘻,我知道了,你喜欢上我了。”她说着,斜睨着他,默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