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嬗变(重生)(22)
云环战战兢兢道:“奴婢是王妃的陪嫁小丫鬟,七岁入靖宫,十岁便来朝露殿服侍公主,如今已有十年。”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蹉跎?”如同低低喟叹飘来,君敏心做出一贯的淡笑来:“二十岁,正是一个女子桃之夭夭的年纪,掩埋于深宫实在可惜。今日我同父王商量了,听闻你与王副统领素来交好,不如……”
故作的停顿,让云环原本就忐忑的心一下悬空,没了着落,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下一刻,君敏心漂亮的黑眸一转,投向地上跪伏的大宫女,“不如,将你指配给他,大宫女的位子由金兰、木槿接替,如何?”
恍如一道霹雳在头顶炸开,云环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苍白如纸。
“殿下,奴婢不嫁!”脸上惊诧与惊恐交加,云环几乎尖叫出声。
君敏心佯作诧异道:“都说你与王副统领情投意合,多次花前月下蜜言耳语,我道你俩两情相悦,有意玉成此事,怎么你这般反抗?难道,此中另有内情?”
闻言,云环原本苍白的脸又白上了几分,连唇瓣都没了血色。她颤抖着身体,狠狠磕头,急切地辩护道:“殿下!公主!这十年来奴婢把主子您当亲妹妹疼爱,亲眼看着你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奴婢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让我嫁人!求您了!”
我也曾把你当亲姐姐看待,可你呢?你何曾把我当主子看待!
“主子?云环,恐怕你的主子不是我,而是居住在来仪殿的,我的母亲大人吧!”君敏心静了片刻,方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来,温和低婉的声线蓦地提高:
“你瞒谁也瞒不过我的,云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王守德密谋的勾当!”
云环磕头的动作明显一顿,散乱了宫髻的头颅久久垂在冰凉的地上,连发丝都在微微颤抖……再抬起头来时,那张苍白的脸已是泪水纵横,晕湿了一片明妆。
“奴婢知错了,殿下,奴婢真的知错了……只要殿下肯收回成命,奴婢愿落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忏悔赎罪!”
霎那时,只听见云环绝望的啜泣声在寂寥的房内久久回荡,轻轻细细的,仿佛一吹即散的青烟。
“至少别让奴婢嫁给他,至少……别嫁给他……”
那一刻,君敏心是心软的,心痛的。尽管云环曾怠慢她、轻视她,甚至还替性情大变的母亲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但,她也是日日夜夜照顾她十年的大丫鬟,是她蹒跚学步时就扶在她身边的姐姐,是她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位亲人……
而为了母亲,为了阻止她与王守德密谋叛变,君敏心不得不狠下心牺牲云环:没有了云环这个心腹,王妃就会失去了联系王守德的纽带。而若真如猜测的那般,是王妃与王守德有私情的话,王守德娶了云环后,王妃便不会再信任他们,想必也会死心吧。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只不过,有些残忍。
那晚,君敏心夜不能寐。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云环披头散发失声痛哭的模样,那哀戚绝望的恳求声不断地在耳边回响,扰得人不得安宁。无奈,只得披衣起床,弹了一夜的琵琶。
琵琶叮咚奏了片刻,浓浓的夜色深处,隐约有呜呜的笛音相和。君敏心指尖一顿,随即欣然一笑,知道今夜正是陈寂当值。
一曲尽,余音回荡,二人皆心有灵犀地住了手,不复再奏。隔着一堵厚厚的宫墙,两个不眠人同时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呆了一宿。
好在近日忙着做假账应付即将到来的皇帝使臣,君敏心和顾琴书足不出户,挑灯熬夜忙了好几天才做出一本完美无瑕的假账来,新账簿将靖国这十年来的收支各减了一半,避去强兵富国的军事开支,稍稍扩大了灾情严重性,每一笔收入支出都清清楚楚,足以以假乱真。
这厚厚的账本里,条条目目都说明靖国是一个兵力不足、勉强温饱的小藩国,不足为患。
君敏心伸了个懒腰,抱起账本往外走。剩下的,就是请人把账本做得陈旧些,显出有年代的感觉来。否则,这些崭新的纸页和新鲜的墨迹一定会让仇初照那只老狐狸起疑的,还有落长安……
君敏心失神了一瞬,叹道:那人不可小觑!
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君敏心差点迎面撞上一人,惊吓间账本掉落在地上,被卷积着落叶的冷风吹翻得‘哗哗’作响。
君敏心定下神来,认出匆匆而来的那人乌黑鬈发,深目蓝眸,配乌鞘短剑皂黑武靴,一身紧束干练的侍卫服更显得他身量修长、英气勃发——正是陈寂陈侍卫长。
她长舒一口气,蹲下-身捡起账簿,似笑似嗔道:“哥,你吓着我了。”说完,连自己都小小惊讶了一番。重生后自个儿便很少唤陈寂‘哥哥’了,如今突然蹦出许久不用的亲昵称谓,还真有那么一点别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