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92)
裴思渡还是一枚棋子。
他好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仍旧在这搅不清楚的风云中飘摇乱转。
摸着横在自己膝前的刀,裴思渡轻笑一声,喃喃低语:“怎么重来一回,我还是活成了这副模样啊,大哥……”
“你说,我若是醒来的那一日便撞死在梁前,是不是这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
裴思渡没有回头,但是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是江弈怀。
江弈怀走路其实很轻,轻得像是枝上落下的檐卜花,若不是今日他称了伞,裴思渡压根就听不出来是他来了。
江弈怀跟旁人不一样。
他一来,祠堂中死气沉沉的香灰味便淡了 ,裴思渡鼻尖只能嗅见他衣上的檐卜香。
裴思渡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牌位,哑声道:“你来了?”
“来了。”
“怎么今日才来?”
江弈怀声音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前几人多眼杂,我不便前往祭拜,今日头七将过了,我也来看看裴相。”
裴思渡颔首,起了身:“好,上香吧。”
江弈怀一愣,他上前跪在江弈怀的蒲团,那是儿子跪的地方,裴思渡将它让出来了
他拿过手边的香,在燃烧的纸钱上点燃了,江弈怀郑重地给裴老爷子磕了个头。
裴思渡在他起身的时候出了声:“爹也看完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弈怀脊背肉眼可见的一僵,他没转身,只是干声笑了笑,道:“好啊,我们到后……”
“不用,就在这里谈,有些话,我也想说给我爹跟我大哥听。”
江弈怀的语气骤然沉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那日在大公子府,为何你会出现在那座假山石之后?”
江弈怀没转身,声音有些显而易见的干涩:“杀女真人罢了,你不是也看见了么?”
“西关为什么会救我?”
“因为魏王看重你,叫我护着你。”
裴思渡颔首,道:“好,那松岭那夜……你为什么出现在了我身后?你那时候应该还在澜沧关养伤吧?那夜出现,要么是暗中跟着我去的澜沧关,要么是当夜快马加鞭赶到的。”
“你跟我那样紧做什么?”
江弈怀终于不再说话,他沉默地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裴思渡。
裴思渡嗤笑一声,道:“说不出来了?”
从西关到金田寺,从松陵关到女真,裴思渡跟江弈怀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是巧合一般,这一桩桩一件件将他那颗心一点点在撬动。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跟江弈怀是这么相似。
他们身上背着不能说的债。
裴思渡猛地抽刀逼近了江弈怀。电光石火,兔子也来不及拔腿,江弈怀就这般被他挟持住了,僵在堂上,一动也不敢动。
那只古朴寒刀泛着狠毒的光浪,在烛火飘摇的灵堂中就像是露出了毒牙的蛇。
裴思渡垂眸盯着他,眼里像是藏着燃烧的冰。
江弈怀一动不动。
裴思渡露出皮囊底下的野兽:“松岭之上没杀了我,可惜么?”
当夜傅明航与裴晏如成功地死在澜沧关。
那就只剩下一个裴思渡。
江弈怀那一夜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杀他的。
“从西关猎场到金田寺,你救我一命到我还你人情,这一来一回,你说你别无所图我实在是不相信。”裴思渡像是走到绝境,他手中的杀意快把江弈怀割碎了,漆黑的眼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藏的全是触目惊心的痛:“当时就想着来日如何杀我了是吧?”
江弈怀眼中涌出慌乱,他欲言又止:“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裴思渡眼中晦暗的光压都压不住,他是真的想杀了江弈怀,可是他也没有答话。
只剩那只苍白的手在不住颤抖。
裴思渡声音嘶哑,像是被风搅碎的砂石:“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弈怀没有回答,。
“说话啊。江弈怀。”
堂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门外经幡招摇的声音,铜盆中的纸钱在静静燃烧。
裴思渡听见自己的心在疯狂地鼓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每一下要冲破太阳穴的脉搏。
江弈怀在这静默中开了口。
他说:“不是。”
他说:“我那日在松岭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你。”
他还说:“我不想让别人伤到你。”
然后他伸手攥住了裴思渡指向自己的刀。
“别再扯谎了。”裴思渡慌慌张张地想要确认什么,他眼里控制不住地填满了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这么难过。为了强作镇定,他只能一字一顿地放狠话:“江弈怀,你今日也是来杀我的。”
“哥,我不是。”江弈怀手心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落,他眼泪也顺着眼角往下滑:“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