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17)
他顿了一阵,长叹道:“那便斩了吧。”
裴思渡眼前一黑,恍恍想起临死前那刻骨铭心的两刀,脖颈上连带着也泛起血肉断裂的痛。他心口狂跳,疯了一般想要挣扎,但是身体却纹丝不动,好似只散了架的风筝一般任人拖拽出了明堂。下来丹樨,龙椅与新帝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连明堂都瞧不见了。他眼中满是惊恐,心中癫狂地在嘶吼。
不能斩,不能斩首!
我不想死!
我还有话要说。
我不能死,我不能……
“陛下饶命!”
“陛下……陛下!”
裴思渡挣扎着睁开眼,一束天光透过纱幔漏进了床帏。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盯着那束光愣了好一阵,回神时,才发现床边正挤着三个脑袋,从左往右依次是裴清郁、裴絮因和兰奴,三个人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裴思渡脊背发麻,忍不住往被褥中间缩了缩,道:“你们干嘛?”
他们这才将脑袋收回去了。
裴清郁抱着手道:“下人说你在床上叫唤了三天了,咱们来看看你都叫唤些什么了。”
裴思渡:“……”这狗东西还不如被砍头。
“二哥,你吓死我了。”裴絮因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有些泛红:“你不知道,那天兰奴背着你回来的时候有多吓人,那脸都红透了,大夫来诊了几次都说怕是熬不过,叫家里备棺材。”
裴思渡摆了摆手,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别掉金豆子啊,我都是装的。”
他这病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装的,都是他跟荀延安的谋算。
但是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
因为他不真病就瞒不过宫中御医的眼睛。
荀延安下了朝就给他传了信,说是魏王派了七八个太医来给他诊治。为了看着像真病,裴思渡当即喝了五坛烈酒,喝的床都下不来。他自小有酒病,不能碰酒,一喝就浑身发软起疹子,严重起来是要人命的。
他在刑场上与徐应之对峙之时,仍发着高烧。
“爹呢?”此时裴思渡人刚醒,脑袋尚有些沉,“爹还在邺城大狱吗,可有人照料他?”
“爹已经放回来了,魏王大赦了,诏书说不论如何,都将那一日主办谈名典的官员放了。”裴清郁有些不豫,往床沿边一捱,道:“我觉得太亏了,徐应之这般阴险歹毒,就该千刀万剐,这样放过他未免太轻易了。”
“他确实该死。”裴思渡神色有些淡淡的,还带着病中的虚弱苍白,却让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寒凉,“但是此事魏王不得不赦。”
因为魏王顾忌着谈名典。
这几条人命没有谈名典重要。
大魏头一回办谈名典这样的圣盛会,若是典后三个评官死了两个,那日后谁还敢接此事的担子?为了天下士子的归顺之心,他不敢杀。
这也是裴思渡的意思。
“叫爹从朝堂上退下来。”裴思渡对着裴清郁道:“朝中的事他不要再掺和了,过两月,你便带上小妹和爹回卿平老家,邺城不能呆了。”
裴清郁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隧而皱眉:“那你呢?”
“你以为我走的掉?”裴思渡平静地反问。
裴清郁脸色有些差,他张口欲言,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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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毕竟年轻,病好的很快。
裴老爷子还时昏时醒的时候,他已经能窝在床上哼哼唧唧喝药了,等裴老爷子能喝药的时候,他已经能扶着兰奴在院里到处乱窜了。
但他迅速的痊愈无疑对全家人都是一种折磨。
因为他太闹了。
三十多岁的裴思渡平日无事只喜欢靠在罗汉榻上喂鱼养花,但是二十出头的裴思渡有无限的精力上房揭瓦。就在他玩儿投壶糟蹋坏了家里最后一只瓷器的时候,兰奴终于忍不住了。
他指着地上死无全尸的花瓶控诉:“公子,你知道这一个瓶多少银子么?”
裴思渡无辜地道:“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但是他觉得它应该没洛阳城明堂里那口斗彩双龙戏珠大瓷瓶贵。
前世荀延安惹他他生气的时候,他顺手砸了四个。
所以现在砸这玩意儿觉得不疼不痒。
兰奴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手哆嗦着指向地上的狼藉,十分痛心疾首,“这是四年前老爷在洛阳买会来的一对仿哥窑荸荠扁瓶,咱们上回绑了徐夜明,后来去徐府赔礼道歉,用的就是另一只,这一个瓶六千两啊!六千两的银子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吵死了。”裴思渡揉了揉耳朵,不满地抱怨道:“上回去断头台也是,嗓门忒大,叫得我头疼。”
上回在刑场上那个不停怪叫的徐夜明是兰奴扮的,就是为了刺激徐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