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山(100)
……
此后几天,没有人再来找过她,她的婚事是否有了下文兰佩不得而知,不过昨日遇见莫车时,她倒是听到了一个不能算好的消息。
秋猎那日袭刺头曼被俘的刺客竟于当晚服毒自尽,主动请缨追查事件主谋的冒顿因此失了线索。
头曼听闻后极为震怒,乌日苏则趁机在一侧谗言,说此举是冒顿为了洗脱罪名有意为之。
头曼并未当即表态,可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出,头曼对自己大儿子的不信任,只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子被废,或许又一次只在旦夕之间。
难怪最近都不曾见冒顿现身。
兰佩想,局面对他如此不利,自己与他的婚事或许要暂且搁下了。
谁知今日,金帐中又是一条震惊四野的消息传来。
冒顿主动求见大单于,以放弃继承王位为前提,求娶兰佩。
“儿臣自愿放弃太子身份,从此往后,我只是父王的儿子,但求娶一个心爱的阏氏,为父王生一群孙儿,绕膝承欢,别的,再无所求所想。”
头曼闻言当场愣住,惊讶地已顾不上何为失态,他从冒顿眼中看不出他到底揣得什么心思,但见他斩钉截铁的样子,又像是出自真心。
他最大的疑惑,是自己的儿子对应放弃太子身份的要求,不过求娶个兰佩,利害得失,孰轻孰重,简直不值一提。
用与右贤王的一门亲便可顺利解决他连日来的不安与隐忧,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吗?
头曼思忖一番,当即点头应允:“父王念你一片痴心,便准了这门亲,不过此事还需和右贤王商议,征得他的同意。”
毕竟,冒顿放弃太子身份,日后再无实权,兰鞨此前曾提出无意与王族联姻,如今从自身利益考虑,很有可能不从。
头曼捻搓着胡须想,为了促成此事,他怕是还要对右贤王软硬兼施一番才行。
岂料冒顿早已做足功课,不等头曼话音落下,急切道:“儿臣不愿让父王为难,在来金帐前已求得右贤王首肯,如父王应允,儿臣恳请父王尽快托媒,向右贤王下聘。”
什么?右贤王居然同意了?!
头曼细长的双眼不由地睁大了一圈,带着不可置信。
能先说动了右贤王,再来求他,看来冒顿此举绝非儿戏。
想不到他的儿子,竟是个痴情的种!
如此,冒顿娶亲之日,便是太子交权之时——
头曼生怕夜长梦多,连连点头,父子二人便如此这般,怀揣各自不可告人的心事,仓促定下了冒顿迎娶兰佩之事。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随着呼啸而过的北风很快飞出金帐,飞向单于庭的每一顶毡帐,每一处角落。
围坐在火炉前取暖的人们由此又多了个下酒的谈资。
男人们看中冒顿年轻有为,无不替他放弃太子之位感到惋惜,女人们则大多感慨太子专情,竟会为了求娶心爱之人甘愿自降身份。
当然,也有替呼衍乐鸣不平的。
“他那不叫专情,叫多情!原配大阏氏尸骨未寒,他就急着另娶,这样的男人,送给我都不要!”
说话的是哲芝的表姐缇亚,手里抱着自己刚满周岁的孩子,一脸不屑。
哲芝垂下脸,默不作声。
身为绛宾和雕陶的女儿,她打小长在单于庭,自然比表姐更熟悉了解这里的一切。
对于冒顿,她总是没来由地又敬又怕,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惧怕渐渐变成见到他时的无措紧张和脸红心跳,她怕自己的这份失态被别人看到,更怕被他看到,因此常常躲在自己的毡帐里不出来,话也是极少。
如今骤然听闻冒顿放弃太子之位迎娶兰佩,她顿感如释重负,这样一来,冒顿将有自己的封地,大婚之后很快会携家眷搬出单于庭,而她日后再不必因为怕见到他而不敢出门了。
“发什么呆呢!成日里像个木头似的,我就纳闷了,雕陶姨母怎么就生了个丁点都不像她的女儿呢!”
缇亚见和哲芝一脸呆愣,和她实在没得聊,翻了个白眼,自己逗弄孩子去了。
…….
这日的日暮时分,兰佩跑去找父亲,原本是想说阿诺的事,结果一路上发现所有投向她的目光仿佛都别有深意,带着这份狐疑,她疾步迈入父亲的王帐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右贤王缓缓开口,告知她婚期已定,就在一月之后:“冒顿以放弃太子身份为条件,向头曼提出求娶你,头曼已经答应了。”
比起自己大喜的日子,兰佩显然更加关心冒顿放弃继承王位之事:“不当太子?!这是他的真心?”
“你以为呢?”
兰鞨用一个反问回答了女儿的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