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驸马每天都在黑化(160)
直到月前她在府里见了骆思衡,打心底里相信孤傲高洁如松柏,骆思衡不可能利用舞弊手段获取功名。顺藤摸瓜地猜测,是否说明柳不惑也可能是被冤枉的。
但那时因有赵参堂谋逆大案当头,她分不出多余精力回顾陈年旧案,便耽搁了下来。
而这晌,却听柳怀明咬着牙恨声道:“科举泄题舞弊是真的,但泄题的不是父亲,舞弊的也不是状元郎。”
“是陛下!和榜眼探花沆瀣一气!”
宁扶疏正捧起茶盏浅抿了一口,乍然听见那声义愤填膺的“陛下”,刹那间,入喉清甜温热的茶水转瞬如凉透了的苦药,寒透喉管。
她仿佛又感知到了原主剧烈波动的情绪,似鱼刺梗在喉咙里,呛得宁扶疏连连咳嗽。
又因风寒未愈,宛如铁匠铺破风箱的咳嗽声沙哑凄冽。良晌停不下来,愈显撕心裂肺,给人一种随时会把肺咳出来的错觉。
沁阳大长公主到底忧心她的身子状况,从柜子中翻找出清热润喉和滋阴养肺的药丸,各倒出一粒,混着温水喂给她服下。继而轻抚她后背顺气,总算止住了这一阵。
宁扶疏指尖执帕,拭去生理性挤出眼角的几点湿润。再抬眼,看见柳怀明手中拿着一张布帛,往她面前递。
柳怀明说,这是柳昀身死在大理寺牢狱前,央求挚交同僚带给他的家书。
可当他打开才发现,实则是写给长公主的。
宁扶疏接过,布帛内外明显被柳怀明清理过,没有灰尘沾到手上,但零星几点血迹却深印布料斑驳,似书写时便嵌进去的痕迹,与笔墨融为一体,难以清除。
她定睛,目光落在笔锋劲挺的字迹上:
——长公主殿下亲启,臣柳昀恭请殿下玉体安康。臣幸得先帝赏识,入宦海沉浮十数年,自认廉洁奉公、考绩幽明。殿下曾多次拉拢于臣,皆为臣所拒。如今牵涉科举舞弊一案,虽身陷囹圄,但臣襟怀坦白,不畏严审。
然,臣愚钝浅薄,至如今才知,此案为陛下一手谋筹划策。各中详情难以一言蔽之,而道理甚是明了。
建兴初年与建兴三年两次科举,高中郎官儿无不是殿下门生,或在日后投靠长公主门下者。陛下甚感忧虑,担心朝堂终有朝一日成为殿下的朝堂,遂迫不及待提拔忠于君王者居高位。
陛下早在举子入京时,派指挥使亲信联络可为他所用之人,透之殿试考题,如榜眼探花之流。又记录不可为他所用之人,冠以舞弊罪名,逐出金陵,如骆状元之辈。再将臣收监定罪,提携亲信继任礼部尚书之职,图今后科举之便。一石三鸟,不可谓不高明。
且近日又有新面孔出现在大理寺中,审讯臣时,话里行间诱导臣说出舞弊乃朝歌长公主殿下指使,否则便要对臣严刑拷打、强行逼供。据臣观察,疑似太尉党臣。
可笑臣一生忠于大楚,竟落得个君王不容,权臣不容的下场。臣自知无力与皇权相抗衡,无辜卷入陛下与殿下的夺权之争,必定难逃一死。心头唯有二愿:真相留于世间,幼子平安长大。
无人可托,臣斗胆以此血书呈于长公主殿下,求殿下看顾幼子。
宁扶疏又开始咳嗽了,比适才更加剧烈,拿着布帛的手遏制不住地发抖。
她好像一条浮出水面的鱼,顷刻间湖水结冰,窒息感有如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地将她淹没。
澌灭了原主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这些事,全都发生在宁扶疏魂穿成为朝歌长公主之前。叫原身再也找不出理由来欺骗自己,她就是被宁常雁算计得团团转。
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给予他十分真心,也不见得能换回半分。还真是被宋谪业那张乌鸦嘴说中了,人驱利往,并非人人都和她一样重情。
沁阳大长公主又倒出两颗药喂她吞下,拧着眉头长叹一口气:“朝歌,你现在还觉得时机未到吗?”
“哪怕退一万步,你当真放不下皇室公主的责任,也该放一次手。你该相信,朝臣与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若他做的比你好,自此无需你操心。若他做的不如你,朝堂上如今那些中立不站队的,不用你花心思也会站到你长公主党,跪着求着把你迎回金銮殿。”
宁扶疏牵强扯出一个苦涩笑意,嗓音沙哑撕裂:“姑姑这些话说的,倒叫我不知你是站在哪边儿了。”
“我只站在自己这边儿。”沁阳一如既往地洒脱,“什么名啊权啊,都是留给后世人茶余饭后当谈资的东西,我不在乎。最终是皇帝也好,是你也罢,总之赶紧将我手里这堆事儿奇多的暗桩接走,让我舒舒服服地安享富贵,我就知足了。”
无需乘夜早起上朝,无需挑灯处理公文。有人伺候锦衣玉食,有人侍奉宴聚玩乐。这是沁阳大长公主向往的恬静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