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后一场，”江屿迟朝着镜子里的佟念锦做出了加油的动作。

佟念锦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他。

很快，场务就过来通知他们，景已经搭好，就等他们出场了。

佟念锦和江屿迟相视一笑，牵着手进入舞台。

现场灯光已经就位，全场安静像是配合着他们。

“死别”这场戏的景很简单，也没有多余的群众演员，偌大的舞台上，只有一场垂下明黄纱幔的床，江屿迟躺在床上，而佟念锦跪坐在床边。

随着导演的一句开始，黑莲花盛宴最后一场戏也拉开了帷幕。

开始，两个人各自回忆着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的过程，怨恨对方了几年，终于在其中一方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互相敞开了心扉，坦诚了自己所有的心动和愧疚。

两人再无误会，彼此都知晓对方的困境，并表示了理解。

到了后半段，按照剧本上的走，佟念锦会和江临定下来世之约，可是真到这一段时，佟念锦却忽然改了台词：“今生，你过得已经够苦了，下辈子，我们这些人让你觉得辛苦的人你都不要再遇到！”

说到这话时，她哽咽的不成声。

躺在床上的江屿迟显然没有预料到佟念锦的忽然改词，愣了许久，才开口说：“好！”

此刻他说出来的病恹恹的，有气无力的，“那下辈子不见了。”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面容、同一个人，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让她痛彻心扉。

她想不动声色地去擦眼泪，却在手臂抽动的那一瞬间，被江屿迟抓住手腕。

她掀起眼皮，隔着纱幔和江屿迟的视线相撞：“下辈子不见了，可下下辈子，你一定要留给我，这辈子我还没和你过够，我想跟你好好的再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不一样的？”

“对，你不必那么骄傲，我也不需要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下下辈子，我们就做最普通的人，苦也行，穷也罢，只要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佟念锦声音喑哑：“好！”

现场的灯光越来越暗，似乎也在昭示着江临的生命在慢慢流逝。

终于，现场一片漆黑，在江屿迟那一句“下下辈子，你别忘记来找我”的台词中，这段戏也结束了。

没有一个观众鼓掌，也没有导演过来控流程。

因为在黑暗的环境里，他们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压抑着哭声，从一开始的抽泣到后来的呼吸不受控，再到最后的嘶吼。

像极了，一个人在失去至爱后，慢慢的情感递进。

现场的观众无不动容。

而佟念锦也终于把在晋朝吝啬到不肯为江临流的眼泪，在这里悉数还给了他。

到最后她忽然觉得，她再来这一趟人间，其实并不是为了过与之前不同的人生轨迹，而是来这里，江临存在的地方，好好地和他道了别。

现在她做到了这些，没有一丝遗憾。

——姐妹们，我哭了，不得不说，佟贞这让人共情的能力太强了！

——最后那一句哭的，我心都碎了。

——别的姐姐是以技巧取胜，而佟贞真的是以情动人啊！

——这场戏全场最佳吧，虽然从戏剧上来说，它的情节并不丰富，冲突也不激烈。

——从佟贞的这段表演中，我能想象到以后我老公死时，我哭得该有多伤心。

——噗！楼上的姐妹是个狠人，我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硬是笑回去了！

......

佟念锦哭的不能自已，到最后几乎是被人架到后台的。

周围的人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这是场戏而已，不比这么认真，可也有人很理解她的入戏。

譬如江屿迟！

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不是递水就是递纸巾，照顾的无微不至：“其实，你真的不用如此难过。”

佟念锦泪眼弯弯地望着他。

“对于他来说，死亡何尝并不是解脱呢？要是你一辈子受控于人，郁郁寡欢，心中抱负得不到施展，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抱，你会感到快乐吗？”江屿迟笑着说：“这么糟糕的人生要结束一点才好。”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佟念锦可能当下真的会忍不住给他一拳，可当这个人是江屿迟后，整个意义便不一样。

他就是江临，虽然时隔百年，他说出的或许就是江临的真心话。

“你要这样想，他不是死亡，他是在奔赴一场来世之约，他是个急性子，他迫不及待！”江屿迟温柔地说道。

佟念锦止住了泪，慢慢地朝他挤出一个笑：“你说他们下下辈子真的还能遇到吗？”

江屿迟歪头一笑，手指在两人之间点了点：“这不就是遇到了吗？”

*

就在佟念锦伤感之际，录制现场还在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