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115)

只饮半杯,许观尘便摇了摇头。

他轻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萧贽放下茶杯,用拇指抹去他唇角水渍:“才过三更,你再歇一会儿。”

许观尘就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还是走神。萧贽把被子拉过来,把他裹成个小圆球,就这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

许观尘似是自言自语:“梦见兄长了。”

萧贽起身,把那柄生了锈的长刀拿进来,递到他面前。

许观尘才有些回神,颇恍惚地抬头看他,眼中才有点光亮。

“给你拿回来了。”长刀出鞘半寸,萧贽怕他伤着自己,刀刃对着自己这边。

许观尘怔怔的,伸手抚上刀柄与刀身连接处。当时铸剑,此处的“有怀”二字,是他年幼时的字迹。

他顿时心口一疼,喉头哽塞着,说不出半句话来。眼中朦胧,将那二字都模糊了,眼眶里滑下两滴热泪,滴落在刀身铁锈上,只把那刀锈洗得更真切。

方才喝的那半杯水,这会子全被他哭出来了。

萧贽见他哭了,忙道:“不该招惹你的,别哭了,别哭了。”

他想将长刀收起来,但是许观尘死死地抓着刀鞘,他便用手捂着刀刃,又道:“我不拿走,你别哭了。”

许观尘收住了泪,红着眼眶,把那长刀认认真真看过两遍,抚过长刀上每一个缝隙、每一寸裂痕,还有每一点陈旧的血迹。

尚带着哭腔,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兄长。”

萧贽拥他入怀,拍着他的背哄他。

原本萧贽也不会哄人,只是许观尘每回病时,他便无师自通了。

许观尘双手抓着他的衣襟,趴在他的肩上,浑身颤抖,抽抽噎噎的。

怕他久病未愈,这会儿又哭个不停,萧贽哄不好他了,用衣袖帮他擦擦脸,捧起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佯怒道:“不许哭了。”

许观尘愣愣的,然后一个没忍住,就打了个哭嗝。

萧贽捞起浸在温水里的帕子给他擦脸,许观尘冷静下来,也凑过去,趁着萧贽专心给他擦脸,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多谢。”

帮他擦好脸,萧贽一抬手,把帕子甩回盆里:“做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你。”许观尘挠了挠头,低头垂眸,“从前总是躲着你,现在又总是麻烦你,好像和我一起,我的什么坏事都被你赶上了。”

萧贽还想装凶,让他别胡思乱想,快点睡觉,但是对他,却再也凶不起来了,装的也不行。

病着的人,就是娇气一些。

又默了一阵,许观尘问道:“师父有过来吗?”

“你睡着之后来给你诊过脉,改了药方就走了。他说事关你的性命,拦不住他,便让他走了。”

“这样,下回他再来,把我叫醒。”许观尘想了一会儿,“能不能让你的人暗中查一查师父?我总觉得……”

其实萧贽早已经让人暗中查玉清子了,只是不愿意叫许观尘知道,便应道:“好,等会儿我吩咐下去。”

许观尘想了想,又道:“上回那个地图,我拿给表兄看了,你有空问问他,看他解出来了没有。”

萧贽一一应了:“好,我明日就问他。”

“元策遇刺的那件事,还有在查么?”

“萧绝在管。”萧贽道,“你睡着的时候他来过一回,嚎得太大声,怕闹着你,把他赶出去了。”

许观尘还要再问问别的事情,此时,宫墙那边传来宫人打更的声音,萧贽便把他按到榻上,让他躺好:“睡吧。”

“睡不着了,都睡了一天一夜……”许观尘脸色忽然一变,一手推开他,一手掩着嘴。很浓重的铁锈味,许观尘一愣,却低声抱怨道,“怎么回回都吐血?”

他拿开手,手心里一抹鲜红,很是刺目。

仿佛是早已习惯,许观尘拽住他的衣袖,很平静地通知他:“又犯病了,热。”

萧贽见他额上朱砂又没了颜色,便也知道他是犯病了,从暗格里翻出殷红的丸药,喂给他一颗,然后给他披上外衫,抱着他往殿外走。

这回吃药吃得及时,许观尘尚有一些清醒的意识,思绪杂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道难怪,他说萧贽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原来是这些年抱他,练出来的。

再没有别的念头,他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在寒潭底下。

已是夏初,但因为是清晨,寒潭下冷得很。

许观尘侧卧在石床上,萧贽就坐在旁边的地上,守着他,也守着一支小小的蜡烛,幽微的烛光。

趁许观尘睡着,萧贽也闭着眼睛养神,手里拨弄着许观尘送他的念珠,时不时伸手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许观尘垂眸看他,不知道是不是与许观尘在一起待久了,他安静下来的模样,神情气质,竟有几分与许观尘相似。

岩城太瘦生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