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皇阿玛可好。”

听到儿子脆生生的请安声，康熙适才缓缓睁开眼。

现下快到晚膳时分, 屋内还算亮堂。康熙并未仔细去瞧儿子, 他刚搓揉了眼角, 彼时眼前还模糊着呢。

“听闻你今儿背诗背的极快啊。”

“回皇阿玛的话, 儿子愚钝, 还是花了些功夫的。”胤礽自然不敢在康熙面前承认自个人个把时辰就背完了诗，否则明儿个他就要背两首了。

“先背来给朕听听看。”康熙冷笑了一声，示意胤礽开始。

面对帝王和阿玛的双重压迫，胤礽硬着头皮还是极为流利的将诗给背完了。

他念得不慢不快，却极有情绪，同从前摇头晃脑的死板样子截然不同。

康熙听着，渐渐坐直了身子。而在他眼前，儿子也逐渐清晰起来。

屋外余晖恰巧打在胤礽身上，小团子羽翼般的眼睫毛乖巧的往下瞧着，在脸颊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可那光却正巧还打在了胤礽胸口的无事牌上，康熙渐渐眯起双眼来。

“你今儿不戴山水牌，怎么戴起了这个。”

胤礽还以为皇阿玛要责罚他背的不好，见只是问这个，心里头松了口气。

“回皇阿玛的话，那块山水牌儿子戴着太重，所以今儿换了这个。”他倒是极为老实。

“朕怎么不记着你有这块牌子？”康熙微微拂袖，指尖拨弄袖口，这便是他生气的表现了。

胤礽忙跪下，“可能是皇阿玛不记得了，儿子是有的。”

“胤礽，朕素来厌恶撒谎之人。”康熙见儿子撒谎，登时冷了脸。他不过这么低声训斥一句，便叫胤礽眼里涌出热泪来。

小孩子是最怕阿玛生气的，尤其是康熙这样的严父。胤礽自幼并无亲生额娘陪伴身边，这心里头实在是要比一般孩童脆弱。

“儿子不敢撒谎的。”胤礽委屈巴巴瞧着康熙，却有些心虚。

从前他也时常将这些牌子换着戴，皇阿玛可从未发觉出不对劲来。可怎么今儿他就发现了呢。

“身为大清皇储，你应当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整日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康熙蹙眉，他对胤礽寄予厚望。

身为储君，怎能软弱。他八岁登基，常拿自己来要求胤礽。

“是，儿子不敢。”胤礽用袖子可怜巴巴擦去眼泪。

“给朕说明白了，这块牌子究竟是谁的？”

康熙冷声问，虽然他心里头已然知道了大概，却一定要叫胤礽说出实话来。

“是，是一个宫女给儿子的。”胤礽哆哆嗦嗦的，还是将妞妞给供了出来。

他心里头有几分愧疚，也不知那位宫女会被皇阿玛如何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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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的黑了，妞妞这些日子不必当值，故而连发髻和衣裳也穿的极为简单，并不曾打理。

然也不知怎的，南书房突然传下话来，说是叫妞妞去御前伺候。

“梁公公，万岁爷不是特许我歇息吗？”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这下你可真是闯下大祸！”梁九功默默摇头，这世上哪有人敢一声不吭将御赐之物转送给人的呀。

梁九功实在想不明白，你说给就给了，怎么还给到亲儿子手上去了。

“什么大祸？”妞妞抿唇，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却觉着不至于此。康熙每日要赏赐那么多东西给人，可能他自己个都记不清赏赐了什么。

更何况，这些物件大多都是奴才们经手的。所以妞妞才这般肆无忌惮，拿牌子跟太子爷换了。

“你就别问了，去了就知道。”梁九功默默摇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南书房外，梁九功带着妞妞禀报。

“进来！”帝王的声音冰霜一般冷，听得妞妞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究竟是犯什么事了？

“你请好吧，进去了可千万别顶撞万岁爷，好好说话。”

梁九功默默叹了口气，掀开帘子叫妞妞自个儿走进去。

妞妞硬着头皮进屋，这才发觉屋内只剩下康熙一人，而康熙手边正提溜着她刚给胤礽的无事牌。

无事牌上貔貅的纹路被烛火折射的极为斑斓，就同妞妞此刻乱七八糟的心绪一般。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妞妞规规矩矩给康熙行礼，声音也尽量放的很轻。

“你好大的本事啊。”康熙没叫她站起来，只是让她就这么屈膝熬着。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自知让万岁爷生气罪该万死，只是还请万岁爷赐教，奴才究竟哪里办砸了差事。”妞妞心知肚明，仍旧硬着头皮问康熙。

康熙冷笑着站起身，缓步走到妞妞面前，将那块牌子搁到妞妞眼跟前。

“将朕给你的东西转手赠人，你亲手做的事，莫非还要让朕来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