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美人画罪师(147)
提起那名女子时,刘旭光忽而敛下眼帘,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愧疚之情。
“十年前,西凉国鼠疫横行,百姓苦不堪言,秉性良善的刘昊阳开仓放粮,在赈济灾民时结识了一名女医者。
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好儿郎,一个是秀美婉约的女医官,两人都怀揣着悬壶济世的救世理想,情投意合的他们俩很快就相爱了。
可是西凉国主昏庸无道误信谗言,以为鼠疫乃是上天的惩罚!为平息天怒,他竟下旨遴选圣女祭天!而最后选出祭天的圣女,便是那名女医者……”
听到这里,姜令妩不由得悲愤交加,她愤怒道:“活人献祭乃是愚昧至极!明明是当朝执政者浑懦无能,治理鼠疫不利,可他们却将罪责推至无辜人的身上!女医者又是何其冤枉!”
刘旭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时刘昊阳已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女医者一路逃到宁州。
当年我刚刚上任宁州金溪知县,本就根基不稳,我与刘昊阳仓皇相认后,将他们藏于近郊别院中,可好景不长,女医者还是被西凉国的人抓回去了!”
刘旭光蓦然停顿,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可姜令妩心中笼起了不祥的的预感,她眸中带有怜悯与不忍,轻声问道:
“那抓回去的女医者,后来怎么样了?”
日头西斜,余晖将尽,茅草屋内的光亮渐渐暗沉了下来,刘旭光颓然闭目,他语声渐微苦涩地道:
“圣女出逃后又失贞,举国上下震怒不已!
于是西凉国主命人挖了一个大坑,将女医者活生生扔了下去,并让百姓亲眼见着她被坑中百鼠嘬咬,希望能以此能平息上天的愤怒......”
这,这简直就是虿盆之刑!!!
姜令妩心中惊惧不已,明明窗外是明晃晃的夕光,可她只觉得冷风浇得心透凉,掌心溢出黏腻的薄汗来。
刘旭光眼瞳一缩泛着泪光,他转头看向屋外辽远的群山,眼底涌动着无尽头的悲伤。
“自那以后,刘昊阳好似变了一个人,他回到西凉,不断吞并西凉各分支的势力,甚至他在宁州都安插眼线。
从那时起,他就藏了颠覆宁州与西凉的祸心。”
姜令妩双眉紧锁,忿然疑惑道:
“冤有头债有主,女医者是死于西凉人之手,为何刘昊阳要颠覆宁州?”
刘旭光垂下头将神色掩在阴影,最后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因为他恨我。”
“恨你?”
刘旭光沉默点点头,眼角眉梢俱结起愧色,他语声颤抖,近乎微不可闻:
“是我出卖了他……是我向西凉国透露的女医者的行踪。”
姜令妩只觉得凉意泛上心头,她凝目沉声问到:“你为何要这样做?”
远山处夕阳西下,天穹被染着凄凉而诡异的红影,刘旭光僵硬勾起唇角,微微叹息:
“彼时西凉与大盛朝缔结了互不相扰的盟约,可若是让有心知道人知道,是我们宁州刘家藏匿西凉圣女,只怕轻则连累刘家全族,重则会成为挑起两国纷争!
为了宁州刘家全族,为了大盛朝的边境安宁,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得不这么做……”
姜令妩盯了他片刻,眼神十分复杂,她说不上是喜还是厌。
保全自己的族人固然没有错,可刘旭光千不该万不该,用别人血来为自己的族人谋一条退路。
她语气淡然而幽幽,心底漫出几分怪罪来,“刘大人你不该告密,是你害死了女医官。”
刘旭光颤抖地伸出了布满粗茧的手,平庸的五官覆盖了一层凄凉与后悔的阴霾,他笑得有些苦涩而哀伤:
“那时每晚我都在问我自己,国泰民安与儿女情长,究竟孰轻孰重?
我选择了前者,可刘昊阳选择了后者,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你在人生中某个节点的不经意选择,恰恰会影响你整个人生。
如果人生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去告密……”
话还未说完,刘旭光陡然呼吸发紧,他攥紧了衣襟,似痉挛般全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裴行舟眼尖,瞧见他血液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游动着,这让他下意识挣扎得更厉害。
姜令妩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急忙关切道,“刘大人,你没事吧?”
刘旭光面色涨红咬牙不答,伴随着额上青筋暴起,他艰难得发出几声气声,颤抖着指着自己胸前,喃喃说着,“药,药。”
姜令妩在一旁焦急万分,赶紧翻开他的衣襟,这才掏出一个药瓶倒入嘴中,刘旭光哆哆嗦嗦咽了下去,这才渐渐得面色稍稳,平复了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