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记+番外(646)
她本就娇美,这样精心打扮下来,愈发显出其人绝色,竟让人生出光艳不可直视的感觉。
她把住红罗宫扇,上前施礼道个万福,笑吟吟地为众人一一斟酒。陈宣起身双手接过,她完全不知宁臻睿为何不悦,还当是自己礼数不周,又急忙叫贴身丫鬟端来侯府下人煮好的新茶。
陈宣却认出那丫鬟并非常见的黄莺侍书,而是他府中出去的绿菱,视线交汇,不由一奇。
她从托盘取下新茶,殷勤端上:“殿下请用。”想了想,补充道:“我路过济南时,专程着人去趵突泉寿康泉灵岩泉,各取了几罐水好泡茶,前儿还差人往瑞王府送了两罐,想来殿下不在家竟不知道?今日傅二哥在,我就急忙带上泉水给他试试,殿下也尝尝,说不定也喜欢。”
陈宣撇眼一扫,傅云天眼含笑意盯着来人,宁祯扬则一收素纸折扇,看向甩起水袖的织女。
钱季江方才出去见刑部翰林院的修律同僚,桌上再有的都是些小辈,插不上话,陈宣自己一面自酌自饮,一面听宁臻睿说话。
宁臻睿果然没立时发作,反而接过茶盏,点景儿喝两口,赞了句不错,招手把人唤到跟前,笑着问道:“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来人笑道:“殿下先前嫌弃我的字不够好,最近我就拿了殿下赏赐的孤本亭云馆帖日日练着,深觉字迹大有长进呢——下次定然不会让殿下不喜,嫌弃粗陋不入眼了。”
她语气颇为自得,陈宣抬手再度满斟一杯。宁臻睿点头笑道:“你那狗爬字还及不上我,是该勤奋练练,可别辱没了大内珍藏的刻帖……说起来也是你用笔下笔的姿势顺序不对……”
宁臻睿似想拉住她讲讲执笔定法,但碍着众人在场,伸出的手折转回来,掸掸衣裳不存在的灰尘。
宁臻睿这才温声好语道:“我叫你过来也没别的事儿,只是方才你在西边儿跟一堆夫人小姐讲什么夫妻恩断情绝,虎女意图谋杀亲夫的故事,我听着很不合适——”
“今儿可是七夕佳节,你平白无故败坏大家兴致做什么?你说是也不是?”
来人稍怔。复又不服气道:“我也没扫兴呀,绛仙婉玉就连崔妹妹她们可都说这唐人传奇《原化记》比今人所作《天河配》解气爽快呢。再说了,殿下想想,牛郎跟织女素不相识,哪有什么情分?他用衣衫要挟织女做他娘子,本来就是心术不正无耻之尤。”
“打个比方吧,若换了殿下鱼龙微服遇到这种事,某个农夫,不是,农女,哎呀,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又是男是女,此人偷看殿下沐浴不说,还拿走衣服,再借此要挟成亲,殿下能不恼火吗?换做殿下,把人挫骨扬灰株连九族的心怕都有呢。”
陈宣听到此处,右手一颤,酒全洒在衣摆上。
去看旁人,宁祯扬连咳两声,象牙筷子和太仓巧果都掉在地上,命人赶紧重取一双。
傅云天则扭过头去,闷声发笑,伺候的奴婢听得此言,欲笑不能欲忍不得,还怕宁臻睿怪罪,脸都憋的通红。
陈宣再去看宁臻睿,他本在饮茶,此刻险些呛住,手腕一抖,把桌上茶壶也碰倒了。霎时间一地碎瓷,茶水全洒出去,正好浇到来人身上,来人“哎”一声,原来她的衣裙被洇湿小片。
宁臻睿急忙问有无烫伤割伤,见都没有,赶忙喊人清扫地上碎瓷片。等一时事毕,他一拳重重砸在桌上,面色铁青,喝声道:“有你这么瞎比方的吗?是不是看本殿下这些日子待你宽宥许多,就蹬鼻子上脸了。”
来人急忙摇头,讷讷致歉。
宁臻睿愈发生气,“再有,男女能一样吗?三纲五常里有哪一条允许女子谋杀亲夫了?你还好意思讲什么虎女杀仇,简直妖言惑众,本本分分的好女子听了你这些歪理做下错事要怎么算?”
“织女既然被牛郎看了,不嫁给他还能如何?还有,牛郎一片真心,追至天河与妻子相守相望,明明是个值得赞颂的痴心汉子,否则哪有那些文人去做诗句戏曲!你倒好,上来就说人家心术不正是无耻之徒!”
宁臻睿一连训斥许多,犹不解气。只说她朽木不可雕也,跟她说话能把自个儿气得短寿十年。众人见他真个恼了,也没好插话。
宁臻睿随即一摆手,命她下去往傅家找个清净地方待着,等会儿也不用上来拜双星,横竖她不喜欢听牛郎织女故事,他更嫌她在跟前碍眼添堵。
陈宣见宁臻睿动了真火,大好节令把她赶下去孤零零自省,抬眼又看到傅云天宁祯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端详起青竹绿荷所制的承露盘,同样不说话。
他余光瞧见来人不情不愿点头,就自去了,可临走前她偏偏看自己一眼。陈宣心中一奇,不觉提了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