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归(167)
韩亭轻咳几声提醒,朝项冕疯狂使眼色。
但项冕显然是打算装瞎了,朝赵凉越凑过来,道:“赵兄也知道,远亭小时候是个乖巧孩子,人见人爱,但其实是犯过一次浑的。”
韩亭:“喂,不要讲我小时候的糗事啊!”
“怕什么,韩兄又不是外人,放心,我会给你留面子的。”项冕续道,“那是早春吧,京中大大小小的孩子相约城东郊放风筝,大家都放着什么蝴蝶燕雀类,他倒好,竟是异想天开地将自己的侍童秋蓬绑上风筝,说是要放上九天,众人劝他不听,还是韦大人赶来揍了一顿才消停,揍他的枝条就是从这颗烟柳上当场折的。”
说到这里,项冕趁韩亭不注意,压低声音道:“当时远亭七岁,韦大人直接脱了他裤子揍的屁股蛋子。”
赵凉越立即脑补了彼时的一个白胖小团子被韦大人揪住,在许多孩子面前打屁股蛋子的场景,又好笑,又能理解后来的韩亭之所以能保持端正品性,大抵是与韦星临严厉而悉心的教导有关。
韩亭刚将自己手中包裹扔给秋蓬,转身看到两人笑得乐不可支,忙问:“赵兄,刚才他说什么了,怎么你也笑得这般欢?”
赵凉越轻咳一声,道:“没笑什么。”
话是这样说,两人却笑意不减,尤其是项冕都开始笑得前俯后仰了。
其实小孩子皮一下,倒也没那么好笑,只是近来京都人心惶惶,气氛压抑,加上离别之际,人非草木,总是格外感性,此番提及少年事,难免觉得格外有趣。
笑到最后,韩亭已经猜到项冕非但没有给自己留面子,甚至朝赵凉越完全兜了底,当即气急败坏,一捏拳头朝项冕招呼上去。
很快,两人就在那颗歪脖子烟柳前过起招来。
起初时候,项冕只是随便出招应付,但见韩亭是半分情面不留,便也认真起来,不多时便过了几十招。
项冕啧了一声:“送别呢,打起来多不好。”
韩亭不说话,哼了声,出招更快更狠了。
得,还能说什么?自己做的孽,只能陪他到消气为止。
项冕有意过招时将人往一旁角落引,韩亭没注意到他小心思,只管追着揍,等到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身处在一片烟柳荫蔽中。
项冕道:“远亭,我错了。”
这话说得语气温柔,轻轻慢慢的,又带有独特的磁性嗓音,很好听。韩亭虽然听过很多次,但每每听到还是会倾陷,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待韩亭愣住的一瞬间,项冕拉起韩亭的手吻了下。
此刻的韩亭,一身坚硬铠甲裹身,唯有头手露在外面,那手是常年练武的手,有厚厚的茧子和伤痕,不似京中真正贵公子那般白皙柔软,但项冕喜欢得紧,喜欢握着他写字,喜欢握着他一起走过许多地方,亦或者是握着什么也不做,一起静静坐在廊前檐下,看着庭中鸟雀叽喳,看着花开花落又花开,也是极其喜欢的。
韩亭的脸皮是极薄的,赶紧将手抽出来,扭头看向身后,发现赵凉越在同秋蓬说话,并没注意到这边,这才轻了口气,小声责怪道:“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就动起手来了?”
“远亭,你脸红了。”项冕笑着端详韩亭,说话间还轻轻舔了下嘴角。
于是韩亭的脸更红了,狠狠瞪了眼面前的罪魁祸首。
“韩兄,项兄,今日切磋便到此吧,莫要误了时辰。”这时,赵凉越带着一小坛酒往这边来,道,“而且还没践行,秋蝉早就备好了。”
两人当即收起了又敌对却又暧昧的状态,一起朝赵凉越露出温风和煦的笑。
三个男人倒也不甚讲究,直接共饮一坛,只不过赵凉越和项冕先饮,等轮到韩亭的时候,韩亭瞥了眼项冕,刻意避开了他饮酒的那边。
赵凉越察觉到两人气氛有点不对,但要他说出哪里不对,他是说不出来的。若细细溯其源,大概从好久以前两人亲密更甚他人,连自己都觉多余时就开始了,只是那个时候似乎和现在也是有所不同的。
韩亭见赵凉越疑惑地望了他两各一眼,又瞪了项冕一眼,项冕笑而不言。
最后,还是向来心宽的赵凉越结束了这场尴尬,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递给韩亭,道:“萧公子这人行事不尊常礼,今日虽然不曾来送,但你要查的事早就办好了,已经尽数写在这信上。”
韩亭接过信函收好,朝赵凉越一抱拳,笑道:“如此,多谢赵兄,至于瑢歌,待我下次回来亲自登门道谢。”
赵凉越看着韩亭故作轻松对待信函的模样,顿了下,道:“如今京中局势多变,有些事你还是不必亲手去做。”
韩亭道:“这世上该做的事,从来只遵循忠义二字,至于其他的,是我的宿命。”